奈何太妖精——动漫中的那些神精鬼怪

[动物的图腾崇拜]
　　划时代的电影《金刚》中超级巨猿爱上了女科学家，泡泡殿认为这实在太扯，正如《幕张》里奈良只有脱下眼镜才能爱上貌似猩猩的女生一样：爱上动物不是错，爱上恐龙就要考验神经了。
　　《SHREK》里龙爱上驴子；《火宵之月》狐狸精爱上阴阳师；《犬夜叉》的那狗那井那女人；《潮与虎》与皇名月的《虎啸》，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述说的都是这样的故事。对动物的爱必须要追溯到原始社会的图腾崇拜。人类总是对猛兽怀有敬畏，比如龙——片山愁的《白龙传说》中，迟钝的真纯姐姐喜欢上了小龙，即使知道他的中国血统和传奇身份也毫不犹豫，「无论如何！我要与你在一起，死也没关系！」却被小龙的责任心打回了家。
　　后来人类又把家畜奉为珍宝，比如猪=_=|||，比如狗（没错！高桥留美子的《犬夜叉》）。这种情结延续下来，在现代社会中以宠物和动物园为主要表现手段；于是不难解释《恐怖宠物店》的走红。
　　《恐怖宠物店》中拥有「毒眼」的梅杜莎与主人相伴而去，义无返顾；正是要一双勾魂摄魄的杏眼才行。主人爱着她的美貌，她爱着主人对自己的爱。《野猫》中狮子爱上饲主，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勾出完美的双向情感蓝图。
　　JUDAL的《吸血游戏》，那头翻着三白眼的吸血大王猫，近十年来他都在有条不紊地保持着美型，并在同样美型的近卫队长和宫廷教师之间坦然地扮演着角色。他潜伏在吸血游戏中，每个秘密都深藏在心上，将女王的都城变成自己的都城，将女王的外貌变成自己的外貌，历史的面具被化上了浓妆。
　　杀生丸……一个持唯物论的妖精！他失去一条手臂之后成了一位「父亲」，也就产生了爱，产生了怜悯。他怀着父爱的温情俯瞰着玲。莫非他作为父亲比作为妖怪更能面对痛苦？莫非他为了逃避自己的妖性而沉没在父性之中？一旦成为了父兄长亲，他便认为死是比痛苦更糟糕的东西。于是他挥起了「天杀牙」。
　　桔梗……一贯灼热的信仰者！不过八百万众神的总和在她这里也是无事可做的。上帝本身虽然对动物冷酷无情，却允许人对动物动情。桔梗爱上一条狗，因此会毫不客气地令四千万只蜘蛛和一万头鲸鱼……连带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受苦。
　　我喜欢你。日本人不说「我爱你」，而是说「我喜欢你」。爱是意志上的努力，是内心燃烧的火，因为想要如此被爱，所以无法忍受不为人所爱——这是一项需要用劲的事业，一种富有责任心的崇拜。喜欢大概只是自然而发，不需要对方认可，所以才在告白时说。

[恋物狂与恋人狂]
　　有人说藤原佐为对围棋的爱非但具有献身精神，还富有感染力。其实情感都是相通的，某些人对器具的狂热，与某些妖怪对人类的热衷，都是一场会把人搞懵，推出生活轨道，非驴非马的荒唐爱情；但并不降低其诚挚与感人程度。《人型电脑天使心》人与电脑的相爱，《五星物语》中人造人FATIMA与骑士之间的暧昧——这同家庭主妇爱上吸尘器与洗衣机大概是同等的。
　　皇名月的《花情曲》书生与牡丹仙子的邂逅，蝴蝶精灵与牡丹弟弟的接吻，充满了古典浪漫主义色彩；波津彬子的《雨柳堂梦咄》则是将食古不化发扬光大的温床。一小方玉兔笔垫，化身美女，像田螺姑娘一般给医学生又做夜宵又缝补衣裳，倒还充满笑料。一个被疾病折磨得过分忧郁的少年，撩开自己那顶古董绣花蚊帐，就会见到几十年前哀怨孤独的少妇；或者逃避家族责任，甘愿当一名作家（怎么？难道作家一向都是等而其次的选择么），点起花魁的烟斗，倚靠着漆花烟架，沉溺于「牡丹花下死」的鬼影憧憧。这样穿越时间的绝对阻隔串起鬼蜮人间的爱情就有点阴森凄凉了。
　　作为人类的一方，他们长久沉浸其中，甚至愿以性命奉上，仅仅为了一只妖怪……他们不能为这样的绝望要求我们充分理解。他们为什么不去寻找些普通的爱情呢？比如街上抱着缝纫包迈着小碎步的少女。
　　少女是什么？少女就是现实世界！就是他们与现实世界联系的一个直接通道。
　　他们拒绝少女而追求妖精，也就意味着拒绝现实追求理想化的世界。也许他们本来就属于那种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感觉不好的人。因为在地球上他们总是怪人，只好寻找虚幻而纯粹的爱。瞧，一切玄机都被点破了——所谓超越人与妖界限的爱，不过是为了逃离尘世，跃入真空。所以，妖精的爱情总发生在最爱空想的书生身上。

　　 [不准确的名字]
中国出了《山海经》与《尔雅》，日本则热中描述百鬼夜行。人们相信名字是最短的咒语——《百鬼夜行抄》中年幼的律喊出大胃怪的名字「青岚」，《阴阳师》中妖怪动辄叱喝「博雅，不要动！」究其根本，这种对名字的迷信正是为了防止不同名目的生物混淆相爱吧？一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颟顸。
　　杨过爱上小龙女被提到了道德沦丧的高度，黄药师爱上尸体却得到普遍赞同。这一招秘诀被具有某种特殊审美情趣和特殊自尊的艺术家——由贵香织里，所全盘掌握。我要说的是科学怪人与毒伯爵的爱情……你们不要拦着我！利夫数年来一直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前景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正在一小块一小块地被死亡吞噬，每天都死得稍微多一点儿。他的记忆其实等于零——近乎于真空的人；但他信赖后天建立起来的忠诚。
　　《月之子》与《我的女神》都是天赐良缘，为少年们凭空降下一位「佳人」——其实她们都不是人。《辉夜姬》则讲解了孤岛生存、人体克隆、清廷婚礼、古农耕神祭奠与欧洲王室八卦……等等涉及清秀的男孩或少年气的女孩亲吻另一个男孩或女孩的额头或其他部位的故事，并且用神话解释科学，用科学解释传说，含而不露地搞点神仙附体或是天外飞仙混血之类的暗线。我这里只提供了要点，清水玲子所叙述的原本则布满了枝杈，像株大树。
　　这些模模糊糊地跨过爱之河的人们，不在乎那些准确的分门别类——那是生物学家的事。爱，就是尊严。人生挫折越大，就越是需要火样的激情，宁可让你熊熊燃烧，也好过让你像一具尸体逐渐冷却。
　　在七夕的游园会上，穿上浴衣，捞起金鱼，猜测着面具下的那张脸，是弯着桃花眼的狐狸精？还是盆景中石头变成的男子汉？人们害怕妖精，也许妖精更怕我们。绿川光的《萤火虫的森林》抛开了人与妖之间的沟壑，爱就如溪流那么清新流淌，发生这些事情，好像在大街上瞥见一缕一闪而过的秀发，或者闻到了一丝漠然的芳香，虽然与你近在咫尺，甚至千丝万缕围绕在你四周，你却无法全盘掌握。然后你伸出手碰到了，他却像蝴蝶翅膀上蝶粉一样飞散，于是女孩可以扑上去，回味这最后的唯一拥抱……过后即使徒劳地把眼睛瞪得发痛，依然是什么也看不到。这种甜蜜与酸涩的惆怅，才是妖精之爱的精髓……必然要落空的美丽！
　　且让我们套用叶·莱茵的诗吧！今夜全城都应知晓：妖精之爱毫无意义，很是虚妄，但有件小事请务必感知……我们的问候正漂过您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