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跟他翻脸呢。她还是为他设想的,他是个好人,如果现在她翻脸了,他肯定会觉得难堪吧?
  杜小彬没有忘记问一句:你能给我找工作吗?
  他了一声。
  并没有觉得怎么疼痛,让她受不了的是他身上强烈的味道。
  完事后,她几乎立刻睡着了,矇眬中老感觉有人在轻轻擦拭她的身体。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第二次这个人一上来就答应帮她找工作,还说要娶她,可杜小彬不相信他,他是个做生意的广西人,北海的,二十多岁。
  等上了床,这个广西人气坏了,因为杜小彬身上正来红,他最多只能摸几把。杜小彬留了个心眼,等广西人睡着了,她把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地穿好了才睡下。天蒙蒙亮的时候,杜小彬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她昨晚就记清了灯绳的位置,这时候一个跃起,抬手先把灯拉亮了。刚走到门边的广西人吓了一跳。
  你去哪儿?你不是要带我回家吗?杜小彬堵在门口说。
  我去谈生意,马上,马上就回来。
  他慌了,天还没亮呢,他能去哪儿谈生意?
  杜小彬哼了一声,说:我陪你一块儿去吧,多个帮手。
  广西人直眨巴眼睛,他真矮,几乎跟她一般高。
  杜小彬咬着牙说:你想就这么走吗?咱们出去评评理去。
  他嘟嘟囔囔地给她钱,一张一张地抽。
  生意人,终归是怕事。
  这是杜小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次离家出走,广西人走了的第二天,在三门峡水库火车站,杜小彬被公安局当盲流送回了她的户籍所在地枞阳镇。
  杜小彬又离家出走过,杜小彬为什么要一次次离家出走呢?
  为她远在西藏的生母?也可以这样说,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位生母,从文学角度看一定是有的。很简单,杜小彬出走是因为现实令她失望。是什么令一个少女失望呢?更简单,没有人爱她。至少,她认为,没有人爱她。
  不过,当她真正年轻的时候,杜小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走。
  她曾经以为是关于文学的一个梦想。
  当然杜小彬是热爱文学的,一个小镇上长大的姑娘,相貌平平,不愉快的家庭生活,生性敏感还有点儿小才华。那么除了文学她还能爱什么呢?在80年代中期,台湾女作家三毛风靡大陆,三毛似乎以她的个人经历证明了流浪和文学之间的必然关系。
  到第四次离家出走,杜小彬总算明白了两个事实:一,她要寻找的不是文学而是爱情;二,如果是为了寻找爱和温暖,在出走的路上你永远也找不到。
  其实,不要说是出走的路上,在人生的路上,爱和温暖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杜小彬把装着钱的信封压在周蒙像框的底下。她等了李然两天,等他的反应,他没有打电话更没有来找她。第三天一早,杜小彬给报社打电话,李然的同事小梁告诉她李然两天前就去普兰了,住哪儿?——大概是县委招待所吧。
  杜小彬可不是周蒙,对杜小彬来说,爱情绝不意味着等待。
  对杜小彬来说,爱一个人意味着完全交出自己,包括羞耻和尊严。
  别害怕,我不会赖上你的。这是杜小彬在普兰见到李然说的第一句话,杜小彬不是没有幽默感的。不管她这句话是不是真的,李然还是松了口气。
  落在杜小彬眼里,扎了根刺那么难受。
  杜小彬勉强笑着说:也许我不该来的,我听人家说我亲妈在普兰住过,我想看看这个地方。李然更轻松了一点,说:是吗?你知道她现在住哪儿吗?我可以帮你找找,新闻单位办这些事还比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