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预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的回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张爱玲《爱》

正文:
朋友们都知道,我永远是独个去听音乐会的。独个去,独个回,也从不与别人分享自己的感受。你若问我为什么,我会说:“你看街上那些面无表情匆匆行走的人吧。千万人群居着生活,却把其他千万人都视为抢夺自己口粮的敌人。看他们用撕扯掉同伴的身体换回一身的珠光宝气,放声大笑,就像看着面目狰狞的野兽,在嘶吼。但群居着的兽也会因为心灵的漂泊孤独而独自啜泣。我鄙视变成兽的人们。如果这是成熟的标志,那我愿永远幼稚,千万年孤独。”
朋友们都认为我太反常了,但只有一个人,总穿一件红格子衬衫,会说:“你不是反常,只是反正常而已。……”
灯光正在转暗,殷红而厚重的帷幕正在拉开,舞台上辉煌的灯光预示着接下来的精彩。我一个人坐着,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全身心都放松……在眼睛紧闭,无尽黑暗降至的那一刹那,一瞬间想起了那个朋友,忽然觉得心中有点什么特别的,但又觉得没有人值得让我觉得特别。用手敲敲脑壳,赶快按捺住自己的思潮吧,音乐开始了……
正在台上表演的男高音歌唱家是我在这世上顶佩服的三个人之一。在灵魂成熟的过程中,他们没有被物欲奴役为兽,而在心灵上获得了无尚的自由。他们因才华洋溢而显得完美,他们因山而让人性发出光辉。爱是他们灵魂成熟的标志。
他是一个盲人。但人们都说,上帝若有声音,一定就是那个样子的——听吧,那声音是浪漫华美的极致,而带着一种苍凉的距离感。他没有凝视尘世的眼睛,却看着,赞美着,看穿了;但是无论如何,他生活着,远远的看着,也一再提醒人们爱这永不完美的人生。
是啊,人生永不完美,每个人心中都有变成兽的一面,那是成熟的开始,生存的必然。可看到人生的不完美,却还能爱这永不完美的人生,珍惜生活每个特别的感觉或美妙的瞬间——才是爱的完成态,成熟的标志。
忽然,灯光大亮,暴雨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人如潮水般退去,在人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四周的世界归为平静。忽然觉得:原来只剩下自己的世界是如此的孤独。
身旁的座位不应永远是空落落的……
千万人中谁是我们遇到的人?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分享我们瞬间的爱,共同感受此刻生活瞬间的美的人,是谁?
但此刻我只觉得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孤独得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你真的是比较反正常。”
回头,眼前是红格子衬衫,
和朋友那熟悉的微笑,
我也笑了,
“噢,你也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