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第十五章

盛夏的天气,本不应有杏花,而且杏树在岭南也不易成活,据说这是南山公园在园艺培育上的一个创举,因此,虽然不是春季,此次杏花节也吸引了许多游客纷至沓来,
一身果绿色裙子的郑微从踏进南山公园大门就开始兴致高昂,一路上跟同行的阮阮和朱小北唧唧咕咕地,欢声笑语洒满身後,神采飞扬地让周遭的游人也感觉到了青春特有的味道。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啊足风流┅┅”还没看见杏花,郑微已经开始庸附风雅地念叨了起来,手里拿著根半路折下来的芦苇,挥呀挥的。
阮阮顺口接了下去,“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郑微一听就不乐意了,“呸呸,多好的一天呀,说这些干嘛?”
“什麽足风流呀,一路走过来,都是叔叔阿姨多,半个少年都没有看见。”朱小北拿个相机东拍拍,西拍拍地,不禁有几分埋怨。“我说郑微呀,你确定你跟陈孝正约好了,他一定会来?”
“当然。”郑微睁大眼楮说,“我昨天晚上还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他肯定回来,他答应过我的!”
“切,那干嘛现在还不见他呀?”朱小北打击地说。
郑微连忙辩白,“本来我也说一起从学校出发,或者在公园门口集合来著,他说南山公园能有多大呀,走走就遇见了,没必要那麽刻意地等。”
郑微、阮阮和小北都不是本地人,在此之前她们都从来没有来过跟G大相距甚远的南山公园,当时陈孝正在电话里这麽一说,郑微也觉得好像没有什麽理由反对,“他说的也是呀,这公园能有多大,走著走著就遇上了,那才好呢,证明我们是真的有缘分!”她说服一心想看热闹的朱小北,同时也在说服她自己。
本来是打算跟陈孝正来个浪漫的单独约会的,按照她的原定计划,漫山遍野的杏花海里,如此浪漫的情景,任他郎心似铁,她就不信没有半点动摇。谁知昨晚上才知道,他虽然答应赴约,但并不是只身前来,而是约了老张一起。老张当时并不知就里,心想很久没有到郊外踏青,也就爽快地答应了,直到郑微跟他发飙,他才知道自己有可能成为某人的眼中钉,为明哲保身,本想找个理由推脱不去,不过郑微後来转念一想,陈孝正之所以邀请老张一同前往,无非是没有做好跟她单独相处的心理准备,时机未到,揠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即使老张不来,他也能找到其他闲杂人等,还不如知根知底的老张来得可靠。既然如此,她也就大大方方邀请阮阮和小北同行,毕竟抛开陈孝正之约不提,宣传得美不胜收的杏花海对于玩心甚重的年轻人来说,也是有著不小的吸引力的。
巧的是昨天晚上开阳也打电话给她来著,说是借了他老爸的车,明天可以载著她们几个直接到南山公园杏花村去,郑微刚听说也高兴了一阵,她是那种能坐著绝对不站著的人,何况从G大去南山,途中要转两次公共汽车,而且公车还不能直接到公园门口,有顺风车,何乐而不为。正准备应允下来,她忽然想起了陈孝正,虽然少不更事,但她本能地知道这样不好,陈孝正一定也是坐公车去了,她不希望给她初现光明的征途带来一丁点的阴影,所以她婉拒了开阳的好意。听得出开阳的声音里有失望,但他还是问她,怎麽样才能在南山公园跟她碰头,郑微很自然地照搬了陈孝正的那句话,“南山公园能有多大呀,走著走著就遇见了。”
是呀,南山公园能有多大?三个人边走边看,身边不断有各种车辆疾驰而过,其中也有公园里收费的气瓶车,朱小北提议坐车,郑微强烈反对,要是坐在车上,说不定“唰”地一声就从陈孝正身边经过了她们都不知道,“好好地逛公园,坐什麽车呀,猪北,你真庸俗,你看沿路的风景多漂亮呀,要学会欣赏!”
就这麽边走边“欣赏”了将近四十分钟,根据问路得出的结果,杏花节所在的山头居然还有将近十五分钟的脚程,阮阮在路过的小商店里买了份公园地图,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南山公园由19个大小山岭组成,总面积5.17平方公里,水上面积16447平方米,绿地面积35000平方米┅┅本次杏花节所在的叠秀岭是公园内最大的山岭,海拔┅┅那个,微微呀,你确定我们这样‘走著走著’就能遇见陈孝正?”
朱小北一听,顿时炸了锅,“什麽,5.17平方公里?陈孝正那摆明了是忽悠你嘛,我真愚蠢,居然也跟著你一起犯傻,郑微,我不管啊,等下姐姐我倒下了你得背著我┅┅下山的时候,谁敢拦著我坐气瓶车我就跟谁拼命。”
郑微心里一惊,也不好再说什麽,可她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陈孝正,G大那麽多人,偏偏她就跟他遇上了,何况是约好了在公园里见面的,只要有心,两个人朝著同一个方向去,怎麽会遇不上?她今天特意带了隐形眼楮,此刻更睁大了眼,不肯错过视线范围内的任何一个身影。朱小北一番埋怨过後还是渐渐被周遭奇形怪状的热带植物所吸引,谋杀了不少胶卷,阮阮一心一意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气,倒也惬意,只有郑微失魂落魄地一路寻觅张望著那个身影,反把沿途的风景都错过了。
十来分钟後,朱小北看著远处兴奋地大喊了一声,“我看见杏花了!”阮阮和郑微向前看去,果然一片红色的杏花海,三个女孩欢笑著朝目的地奔去,直到自己没入了那边红色的海洋里。
“真的是杏花,跟我们老家的一模一样。”朱小北端起相机拍个不停,仿佛害怕一眨眼的工夫,这满山的花都凋谢了。阮阮也没有见过开得这样极盛的杏花,盛得就像把一生的精粹和美好都化成片刻的枝头绽放,半点余力也不留的极尽绽放,美丽得触目惊心。杏花开时似血,凋时似雪,郑微踩著满地白色的落花在林间穿梭,花都开了,他在哪呀?怎麽每个人都不是他?她是为他而来的,找不到这个人,再好的风景又有什麽意义。他明明说了一定会来,走著走著总能遇见,可为什麽就连一个相似的背影也没有?
一阵诡异的大风吹来,枝头的花落如雨,引得游人一阵惊叹,其中一朵完整的杏花被刮落下来,挟著风的势头,用力打在郑微脸上,朱小北嚓一声抓拍住这一幕,不禁哈哈地笑。郑微刚把那朵花从脸上拿下来,就听见阮阮说了一声,“糟糕,这风不对劲,我们得赶快下山。”
朱小北闻声朝天际望,果然有一大片乌云慢慢地朝她们头顶的方向飘了过来,“糟糕,变天了,同志们快撤呀!”她眼明手快地把相机收了起来,拉著两个同伴就打算往山下跑。
“不会吧!”郑微哀嚎,“不行,我还没找到他呢,怎麽能就这麽走了。”
“你没脑子呀,眼看就要变天了,你还有心思找那个不守信用的家伙?”朱小北跺脚。
“我不管,要走你们先走,我要找他!”郑微骨子里的任性和固执又冒了出来。
阮阮当机立断,“这样把。我们三个人,以现在这个位置为轴心,马上往三个方向找人,我看这杏花密集的地方也不算面积太大,游人大多都集中在这一块,要是陈孝正来了,肯定也不会走得太远,估计那一大片乌云也不会马上过来,我们以十五分钟为限,到时不管能不能找到人,都必须回到这里集中,然後立刻下山。”
郑微并不是没有看到天边压顶的乌云,她不傻,知道阮阮说的有道理,只好点了点头,三人在原地做了个简单的标识,然後立刻分头地毯式搜寻。心急如焚的时候,十五分钟就比一眨眼还快,郑微犹自不肯放弃,回到原地後不见她的阮阮又再找到了她,拉著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原路走。
“阮阮,我们真的要回去了?”郑微的声音里已经带著哭腔。
阮阮再次看了看头顶的天色,“马上下山,要不就来不及了。”
跟小北汇合後,三人飞快地往叠秀岭下跑,天色已经明显地暗了下来,远处隐约有闪电划过,四周的游人均作鸟兽散。
“惨了惨了,我们怎麽就那麽倒霉,今早出来的时候还风和日丽的,怎麽说变天就变天。”朱小北边跑边嘀咕。
阮阮安慰两人,“不要紧,只要我们赶在下雨前坐上气瓶车,直接到公车站就没事了。”
郑微被阮阮拉著往前走,眼楮还在同路下山的游客中不停张望,她还是不死心,“要是我就这麽走了,他正好来了怎麽办?”
阮阮不语,朱小北抢白道,“他会跟你一样傻?就算来了,也早跑没影了!”
身边不断有公园的气瓶车经过,无不满载著下山的人,她们挥手拦了无数次,没有一辆车肯稍作停留,乌云已经笼罩了整个天空,像一口黑色的大锅,沉沉地扣了下来,风不断地卷起沙石,本来风光明媚的公园郊外犹如被遗弃的荒凉孤岛,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临。
好不容易走下了叠翠岭,回到了公园的主干道,三个女孩此时已经完全放弃了乘坐气瓶车的打算,任何一个气瓶车上落点都人满为患,眼前惟一的指望就是老天能给几分薄面,多给一点时间,让她们到了山下的公车站再下雨也不迟。一路连滚带爬,经过一个小小的公共电话亭时,郑微实在忍不住了,“不行,我不能这麽下山,我得打个电话。”
“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电话?没看见乌云追著屁股後面来了?”小北看疯子一样看著郑微。
“我知道,你们先走吧,他明明答应得我好好的,这样走我不甘心!”
阮阮拉开急脾气的两个人,无奈道:“打吧打吧,看这天色,估计也不差这几分钟了。”
郑微的第一个电话打回陈孝正宿舍,舍友相当肯定地说他早上跟老张一起出了门,好像听说是到南山公园去了,郑微刚松了口气,又急了,他现在如果还在山上的话,一定也遇上了变天,不知道怎麽办才好。当时手机并不盛行,郑微依稀记得老张有个传呼机,问他的舍友要了号码,就直接CALL了他,等待复机的过程中,她心急如焚,眼看著闪电一道道划过,焦灼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好在老张复机的动作还算迅速,两分钟後,电话响起,郑微一接过,听见老张的声音就劈头盖脑地问,“老张,你们走的是什麽路线,我到处都找不著你们,真是气死我了。”
老张干笑了几声,似乎不愿接这个烫手山芋,过了一会,电话那头传来郑微朝思暮想的声音。
“喂?”
“陈孝正,你跑哪去了?”不听则已,一听到他的声音,郑微忽然觉得一阵委屈涌了上来。
“反正我没有失约,不过很可惜,我们没遇上。”
郑微现在更关心的不是这个,她问,“现在快下雨了你知道吗,你在什麽位置呀,快跟我一起下山吧。”
他的声音有几分意外,“怎麽,你还在山上,我看见有变天的可能就直接下山了,现在刚到市区。”
“什麽,你说什麽?”郑微不知所措地对著电话求证。
“我说┅┅”陈孝正的话还没有说完,天边一个惊雷炸响,郑微吓得一个寒颤,电话听筒差点脱手而出。阮阮见她丢了魂一样地挂上电话,忙问,“怎麽了,他说什麽了?”
郑微傻傻地看了阮阮一会,忽然没有任何前兆地大哭起来,“陈孝正┅┅他早就下山了!”
朱小北还没她的哭声中反应过来,一滴豆大的水滴打在她的脸上,生疼,她摸了摸脸,“妈呀,快跑,真的下大雨了。”
小小的IP电话亭哪里有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三人的位置正好在公园上下山主干道的半途,前不挨村後不著店的,路边的亚热带树木稀疏的叶子也不是可靠的屏障,事到如今,惟一的选择只有硬著头皮往山下跑。
短跑一向是郑微的长项,她们几个在雨中夺路狂奔了一阵,忽然都觉得跑得再快也是没有意义的事,雨太急了,站在这样的雨里才深刻体会到所谓的“倾盆”是什麽意思,不消五分钟,三人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湿了个透,一路上也有不少像她们一样的落汤鸡,满载著人的车子一辆辆呼啸而过,坐在上面的都是幸运的人。
反正已经糟透了,她们的速度反而放慢了下来,朱小北把外套脱了,包裹住她的宝贝相机,紧紧地抱在胸前,郑微在雨里抖著,她已经分不出哪里是她的泪水,哪里是雨水,既然已经分不清,哭又有什麽意义?
当她们终于站在山下的公车站牌下时,已经完全被这样的一场雨浇得丧失了语言。朱小北的心思都在检查自己的宝贝相机上,郑微哭丧著脸,“猪北,骂我吧,是我连累你们淋雨了。”
小北不理她,直到相机无恙,才松了口气,“我骂谁,我跟你来了,就比你还蠢。”
好不容易挤上了公车,她们站在沙丁鱼罐头一样拥挤的车厢里,身上淌下来的水在脚下汇了一汪。不可思议的是,她们刚到市区转车,大雨就停了下来,烈日重现,满街的红男绿女衣冠楚楚,满身干爽,好像刚才老天那常恶作剧的大雨只存在于她们三个倒霉的家伙所在的独立空间。
阮阮扯了扯神色木然的郑微的衣袖,“算了,回去再收拾他,就当是一场逼真的苦肉计。”
郑微看著自己满是泥浆的帆布鞋,她哪里是什麽玉面小飞龙,简直就是一条狼狈的落水狗,她低声说,“这个计也太苦了,苦得我受不了。”
她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这不,老天都笑话她。纵使她的计策比他高明上无数倍又能如何?乞求爱的人才费尽心机,不爱的人不需要任何手段,所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她击溃。
走进校园的时候,三人都心理催眠自己,不去看别人异样的眼神,早上出门前的刻意打扮都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大雨淋得无比滑稽。经过宿舍楼下的时候,阮阮和小北往楼梯上走了几步,才发现郑微并没有跟上来,她径直朝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微微,什麽事都先换了衣服再说,否则容易感冒。”阮阮何尝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麽。
郑微置若罔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陈孝正宿舍,正好,他跟老张都在。老张看到郑微这个样子,惊讶得一张嘴成了O型,“微微,你┅┅”
“你别说话┅┅”郑微在他刚开口的时候就制止了她。
陈孝正拿著本书,静静地坐在床上,看著眼前无比狼狈的女孩,她的长发一缕缕地,半湿半干地耷拉在头上,一条绿色的裙子贴著身子,湿的可以拧出水来,脚上的帆布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她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胸口急速地起伏。
他在等待她即将决堤而出的怒火。
就在老张也以为郑微要扑上去把陈孝正撕成碎片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好玩吗?告诉你,姑娘我不玩了!”
夺路而出的时候,她跟正往老张宿舍走的许开阳撞个正著,开阳一见她立刻说到:“怎麽淋成这样?我就是怕你们撞上了那场大雨,开著车在公园里兜了好几圈都找不到你┅┅”
“走著走著就遇见了,这样你也信,你就是个笨蛋!”郑微将摸不著头脑的开阳往旁边一推,头也不回地跑开。

上部第十六章

郑微回到宿舍的时候冷得全身僵硬,阮阮和朱小北已经给她打好了热水,一见到她就将她强行推进了洗澡间。肌肤接触到热水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第二天,阮阮感冒了,一向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的朱小北也嚷著头疼,郑微以为自己也会大病一场,毕竟她才是生理和心灵都遭受了巨大创伤的那个人,不在床上躺个几天,她都觉得说不过去。然而事实证明她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强,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什麽问题都没有。她为自己的生龙活虎感到由衷的悲哀和失落。
在这样复杂的心境中,期末考试流水一般地过去了,结束了最後一门《应用力学》,放假的日子就即将来临。按照建筑工程学院的惯例,每个学年结束,放假的前一晚院里都会有个小型的联欢晚会,以班级为单位,各出一两个节目,旨在让大家热闹放松一下。郑微她们班上了个男生单口相声,还有一个“女声小组唱”,班上仅有的几个女生全员上阵,唱了首《乘著歌声的翅膀》,居然博得了满堂彩。
本班的节目结束之後,大家各自回到座位,郑微和阮阮坐回了小北和何绿芽身边她们两个是专程来给舍友捧场的。
“唉,郑微呀,唱得不错。”朱小北见她这几天都怪怪的,干脆说点好听的。
郑微也不受用,摆摆手,“没什麽技术含量。”神态依旧怏怏的。小北和阮阮交换了个眼神,敢情是说好了要慧剑斩孽缘,心里毕竟不好受。
几人也不再说什麽,百无聊赖地看著接下来的节目,由于明天就开始正式放璁假了,部分同学已经提前回家,礼堂里并不满座。晚会的最後一个节目是陈孝正他们班的一个舞蹈,主持人刚说完,朱小北就两眼放光,“到他们班了,看看那家伙上不上?”
“无聊。”郑微不感兴趣地说。末了,节目开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两眼,即使画著浓妆,她一眼扫过去也知道里边没有他。想想也是,以他那种臭清高又爱面子的人,怎麽可能彩衣娱人。
“那个中间的女生跳得最好,小腰真是柔软呀。”小北边看边评论。
“你说那个好像是曾毓吧。”阮阮说。
小北看了郑微一眼,马上见风驶舵,“我说是谁扭得那麽厉害,原来是她,就跟跳秧歌似的。”
郑微“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得了吧小北,你少装了。人家可比你跳得好多了。”说真的,她也觉得曾毓跳得好,曾毓长得不差,学习又好,听说性格大方,父亲又是她们学院的副院长,再加上舞跳得也那麽好,这样的女孩子对他死心塌地,他都不疾不徐,可见真的是个寡情的人,怪不得她玉面小飞龙也栽了个大跟头。
正想著,最後一个舞蹈也结束了。晚会带有比赛性质,评委统计分数期间,脸画得像贞子一样白的女主持人走了出来,笑著对台下说,“现在,评委正在进行紧张的分数统计,在比赛结果出来之前,有没有那位同学想上台表演个节目┅┅”她的这句话明显是个设问句,因为料想到以严谨拘束出名的建筑工程学院的学生绝不会有人主动上台,所以她只稍稍停顿了一秒,就接著往下说,“如果没有的话,我们有请院里的曾副院长给我们演唱一首《北国之春》。”语音刚落,《北国之春》的前奏已经响起,风度翩翩的副院长拿著麦克风含笑在舞台边缘等候。
一切完美无缺,主持人真准备微笑退场,忽然台下一个传来一个声音,“慢!我想表演!”
主持人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还没回过神来,那个自告奋勇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居然是个圆脸的漂亮小女生。
“姐姐,你的话不要说那麽快嘛,我举手你都没看见?”郑微边说边往台上走,阮阮死命拉著她,低声哄道,“别冲动,我们想唱就去学校门口的KTV唱啊!”
“不要。”郑微轻易摆脱了阮阮,一溜烟地小跑到上台,“不是问有谁要表演节目吗,我要唱歌。”
朱小北一把捂住了脸,“妈呀,不要说我认识她!”
阮阮看见曾副院长在一侧也笑了,好风度地自动退了下去,《北国之春》也嘎然而止。不愧是经验丰富的主持人,短暂的惊讶之後立刻面色如常,她笑著对郑微说,“真是有勇气的小姑娘,请问你要唱什麽歌?”
郑微想了想,“我要唱《爱的初体验》!”
阮阮在台下也笑了起来,她对一脸惨不忍睹的小北说,“让她玩玩吧,她这几天憋坏了。”
主持人和音响师交流了一会,最後不无遗憾地对郑微说,“很抱歉,我们的歌曲库里没有这首歌的伴奏带。”
郑微皱眉,“这首歌都没有?那我看看有什麽。”
她自己走到音响师旁,看了看翻出来的曲目表,果然没有《爱的初体验》,她有些沮丧地指著那首《爱的代价》说,“那就这首吧,既然上来了,反正这首我也会唱。”
主持人无奈,只得跟音响师点了点头,很快,舒缓悠扬的前奏在整个礼堂响起。郑微乐感不错,声音脆生生的,倒也动听,只不过一个长得芭比娃娃一样的女孩闭著眼楮在台上唱著略带沧桑的《爱的代价》,的确是极富喜感的一个场面,在座的评委和院领导也在笑著交头接耳,议论这有意思的女生是谁。
阮阮第一个在台下鼓掌,既然阻止不了她,就为她欢呼吧。朱小北和何绿芽也热烈响应。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伴我读过那风吹雨打,
看时世无常,看沧桑变化。”
┅┅
陈孝正坐在後排,曾毓说希望他来看她的舞蹈,反正也没有什麽事,就跟班上的同学一起来了。郑微一上台,他身边就有小面积的人朝著他起哄,建筑工程学院里不少人都知道郑微对他的追求。他不出声,托著下巴看著台上陶醉在自己歌声里的郑微,这是那天在宿舍她扔下一句话跑掉後,他第一次看见她,他在想,这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人,她还会做多少让人大跌眼镜的事。
他的默不作声似乎让周围相熟的同学更加放肆,他们开始有节奏地一起朝台上喊,“郑微陈孝正,郑微陈孝正┅┅”
她的眼楮不经意地飘了过来,台下很暗,他不确定她是否看见了他,但是仍然本能地把视线移开。
“阿正,上去表示表示嘛?”有同学推搡著他的肩,他晃开肩上的手,一个人起身走出了礼堂。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著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也曾伤心落泪,也曾黯然心碎,
这是爱的代价┅┅”
走出了礼堂的陈孝正在忽然安静了下来的空气中深深吸了口气。其实她的声音挺好听的,不过可惜了。
第二天一早,宿舍的人都走了大半,只剩下郑微、阮阮和何绿芽。何绿芽因为家就在郊县,所以不急著赶回去,郑微和阮阮是同一趟火车,上车时间得等到下午 7点多。阮阮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转而给郑微收拾,郑微反倒无所事事,又插不上手,宿舍的电脑都装箱了,只好跑到许开阳的宿舍,用他的电脑上网玩游戏。
男生宿舍在集体撤退的时候更加满地狼藉,开阳是本市人,东西都还原封不动地在那里,看见郑微来了,他也高兴地坐在她身边,看著她玩游戏。
许开阳他们宿舍跟老张在同一层楼,郑微来的时候还在犹豫,会不会遇上那个讨厌鬼,不过想了想,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回家了。开阳的电脑就放在宿舍最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她一边玩游戏,还是忍不住一边留意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看见他,她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玩著玩著,开阳宿舍有舍友走了进来,跟郑微打了个招呼,就往电视机旁的影碟机里塞碟,郑微一看那张用黑色带子装著的影碟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东西,开阳比她抢先开了口,“唉,女孩子在这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别放啊。”
那舍友看了看郑微,仿佛也觉得不妥,便认命地叹了口气,把影碟又退了出来,还说了声,“女生就是麻烦。”
郑微一听就不干了,“说什麽呢,我什麽没看过呀,用得著少见多怪吗,你看你的,没事!”
开阳迟疑地说,“这样不好吧。”
“没事,咱哥俩谁跟谁呀,心灵纯洁的人看什麽都是雪白雪白的。”郑微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片子并不精彩,韩国的一部三流情色片,来来去去都是那点破情节,郑微时不时瞄两眼,并不觉得有什麽吸引,只不过她是第一次在男生宿舍看这种带点颜色的影片,感觉很新奇,加上身边小开阳越来越红的脸,更让她觉得怪有意思的。
今天男生宿舍里也是特别的忙乱,走廊上脚步声零乱,郑微忽然听到远远的有个声音好像在说,“阿正,我还以为你刚才走出去了,回来得正好,我没带钥匙。”
郑微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立刻装作专心玩游戏的样子,还一边跟开阳讨论著,眼楮的余光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向大门的方向。那个声音传来不久,她就看见陈孝正从楼梯口的方向朝他自己的宿舍走去,经过开阳宿舍的时候,他浑然不觉地走过,丝毫没有往里边张望的意思。
“哎呀,又死了。”郑微有些烦躁地挪了一下鼠标,“不玩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怎麽顷刻间落至谷底,明明跟自己说好了,再也不理那个坏蛋了,可是见到他的时候,她心里的小鹿呀,怎麽就跳得那麽快。不过他不看进来是正常的,他又不知道她在里面,要是知道了,不绕得远远地才怪,郑微有些坏心眼地想,哼,即使他不喜欢她,那麽讨厌和害怕她也是好的,至少她在他心里不至于一点作用力都没有,最好自己天天都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她关了游戏,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干什麽,这个时候,她万能的余光又再次看见陈孝正用个盆装著自己的衣服朝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漱间走去。
这厮果然比较爱干净,传说中男生宿舍惟一每天都洗衣服的人就是他,看来并非虚言。开阳也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他看著她,没有说什麽。
郑微觉得无趣,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也不急著马上离开,于是楞楞地盯著电视机,心思却早飞到九霄云外了。
不到五分钟,她居然发现陈孝正双手湿答答地从公共洗漱间那边又走了回来,片刻之後手里拎著一袋洗衣服,再次经过开阳的宿舍。
郑微心里的警铃声顿时大作,根据她著名的小飞龙定律,一个坏蛋十分钟之内四次以上经过同一个地方,极有可能有猫腻。她索性屏心静气,静观其变。
果然,没过多久,他又一次低头边卷袖子边经过,郑微在心里默念,“1,2,3┅┅10┅┅”数到十六的时候他又拿了个空盆从门口晃过,虽然依旧目不斜视,而且每次都貌似有正当理由,但这些都瞒不过她雪亮的眼楮,她几乎可以断言,他绝对有问题!
临阵对敌的时候,所有的绝顶高手都是“任敌千变万化,我自巍然不动”,她硬是耐下性子,倒要看看敌人究竟捣什麽鬼,反正不管他想干什麽,她都不会怕他!
当他第七次经过的时候,郑微干脆双手环抱在胸前,直视门口,他要是看进来的话,她就要问问他到底想怎麽样。这一次,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在门口停了下来,生硬地说了声,“郑微你出来。”
郑微恼了,心想,你是谁,居然对我呼来唤去的,凭什麽呀?她坐在原地,挑衅地朝他扬起下巴,“我干嘛要出去,你,你有本事就进来!”
她没想到陈孝正眉头皱了皱,竟然真的走了进来,就像拎块抹布一样把她拎了起来。郑微双眼圆睁,说话都磕巴了,“你┅┅你想,想干嘛?”
开阳连忙一手护住了她,对陈孝正说,“你想干什麽呀?”
“你别管,跟你无关。”
开阳愣了一下,郑微就半推半就地被陈孝正揪了出去。他毫不温柔地拉扯著将她带到走廊另一侧的死角处,这才放开了她。郑微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双手紧护胸前,“你干什麽,想劫财还是劫色?”
他显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带著点困惑和厌恶地上下打量她,“你究竟是不是女的?”
这是对郑微莫大的侮辱,她把手放了下来,挺胸抬头,“你说谁不是女的?”
“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在男生宿舍里看那种电影,你有没有脑子。”他鄙夷地说道。
原来是为这事,郑微泄了口气,负隅顽抗道,“关你什麽事,我爱干嘛就干嘛。”
他显然也恼了,“你要做这麽丢脸的事也可以,不过别老对别人说你┅┅什麽我,我都替你脸红。”
郑微憋红了一张雪白的脸,“我┅┅什麽你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不跟你玩了!就算以前我什麽你,现在我已经不什麽了,你给我滚远点!”
陈孝正气不打一处来,“我就知道你这种人做什麽都是三分钟热度,所以注定一事无成。”
“我怎麽能成,你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你让我怎麽成?切!”郑微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掉头就走。
“我警告你别再去看那种没营养的东西。”他把话说出了口才隐隐觉得不妥,他用什麽立场警告她?
果然,她回过头来看他,半天才极不淑女的憋出一句,“关-你-屁-事!”
她看著他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生气地涨红了脸,还不忘狡诘地试探了一句,“想管我,除非你是我的那个什麽!”
她说这话也有存心气他的意思,没想到陈孝正闻言之後,竟然没有答腔,低头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会吧,难道真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老天也感觉到她的一片苦心?她趁他明显内心矛盾的时候走到他身旁,用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陈孝正,请问你是陈孝正吗?”
他一巴掌挥开她的手,“别烦。”
她直起腰,趁火打劫地说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啊,我给你十秒钟,你不否认就是答应从了我了啊,1┅┅2┅┅345678910,时间到!”
他提醒她,“你报数的节奏不对!”
“我们人类就是这麽报数的,你这都不懂?地球是很危险滴,快回你们火星去吧。”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才给我滚回火星上去。”

上部第十七章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郑微哼著歌离开,她走著走著又放慢脚步,回头看陈孝正一眼,他还站在那里,真好。她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云端上,软绵绵的,很舒服,也很害怕,不知道会不会一不留神就掉了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颊,很疼,她在疼痛中笑得甜蜜蜜啊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陈孝正看著她离开,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心境,他想,这是怎麽了,他明明只是不喜欢看她在男生宿舍里看那种电影,很纯粹地想提醒提醒她,没别的意思,可事情的发展好像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期,当她站在他面前,“嘿嘿”傻笑了一阵,然後第一次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欲言又止,最後脸颊红红地说了声“我好高兴,谢谢你”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把那盆冷水浇在她的头上,只能眼睁睁看著她欣喜若狂地离开。
也对,自从他莫名其妙地惹上了她,又有什麽事情是按照常理发展的?毫无疑问,他和她之间必定有一个不属于地球,问题是,现在他很迷惑,火星来客究竟是她还是他自己。
一向自诩清醒的陈孝正也想不明白了,她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甘堕落,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与他有什麽相干?然而无意间经过的时候看了她的所作所为一眼,为什麽那麽震惊和难以接受,以至于让回宿舍放了书之後打算出去买点东西的他,走著走著又折了回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忍受她做这麽荒唐的事,但是又拉不下脸去干涉她,反反复复地在走廊上走了好几轮,一方面是在思考该不该提醒她的问题,一方面也是希望她在看到他之後能够收敛一点任何一个女孩子在她声称喜欢著的男孩面前不都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吗?让他意外的是,直到他自己都觉得来来回回走了那麽多回有些狼狈,她仍然没有感觉到问题的症结在哪里,更丝毫不觉得有什麽不妥,不敢置信的他终于没有忍住,亲自走进去把她给揪了出来。
她说“关你屁事”的时候陈孝正愤怒之余其实也是一时语塞,这句极不文雅的话直指问题的关键他没事管她干嘛?莫非她的无赖战术终于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在郑微宣布喜欢他之前,即使两人关系交恶,她对他而言也只是个有些讨厌的陌生人而已,跟阿猫阿狗没有两样,然而在她宣告了要追他,并不断骚扰他之後,尽管他烦不胜烦,久而久之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跟她有了种奇怪的联系,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再也不能将她以陌生人论之了,因为一个陌生人没有办法这样困扰他。
他责问自己,陈孝正,你也那麽虚荣和浅薄,你敢说郑微对你死缠烂打的过程中,在厌恶之余,你没有半点的窃喜,你敢说一丁点也没有?不敢是吧。男生们私下都在议论土木系的两个漂亮女孩,你不也偷偷打量过她,并且承认她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你不也困惑过,这样的女孩什麽样的男朋友找不到,为什麽偏偏死不要脸地倒贴上自己;你不也在喜欢她的公子哥儿面前,不动声色地发现了一丝胜利的感觉;你不也在保持距离的同时,一定程度上默许了她无厘头的纠缠。你随口地说她烦,说她无聊,叫她走远一点,可你何曾这样无所顾忌地跟别人这样说过话,就连对待曾毓,你也是客客气气,亲者疏,疏者亲,什麽时候开始你让她比大多数人靠你更近?
他想到这些的时候时,自己也有些无地自容,更让他恼火的是她接下来的态度,她居然再一次可恶到极点地说她不玩了。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一样,是多麽严肃的一件事,本来就不应该轻易挂在嘴边,既然说出了口,又怎麽能像水龙头一样说关就关,他最讨厌做事没定性的人,砸颗石头到湖里,拍拍屁股就走,还责怪水为什麽溅到她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总而言之,综上所述,他目前暂时明白了的一件事就是他没自己想像中那麽讨厌她,可这也不代表他喜欢她呀,怎麽她就这麽理所当然心满意足地走了?
郑微才不管这些,她一把推开自己宿舍的大门,就对著刚整理好东西的阮阮喊了一声,“阮阮,我成功了!”
阮阮莫名其妙,“你成功什麽了?”
“我追到陈孝正了。”
阮阮伸出一只手,“这是多少根手指?”
郑微好脾气地拿下她的手,“少来,我清醒著呢。”
阮阮听她把话说完,心想,不是吧,不就是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就把G大最难搞的陈孝正给收了?也是,郑微身上总有那麽多不符合常理又确实存在的事情,被吓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去赶火车之前,郑微想著又给陈孝正打了个电话。
“什麽事?”他说。
“没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看是不是做梦,很显然,不是。我就放心了。”
“┅┅”
“我要回家了,你会送我吗?”
“不会。”
“为什麽呀?别人不都送嘛!”
“你不认识路?”
“算了,就知道你会这麽说。对了,我妈家的电话是XXXXXXX,我爸家的是XXXXXXX,你给我打电话吧,要不把你家的号码也给我,我给你打?”
“不用打电话了吧?”
“也行,你不给我打我就去你家找你玩好不好?”
“我家的号码是XXXXXXX,别老打,我一般晚上在家。”
“哦,我要去坐车了,唉,我们刚什麽,就要分开两个月了,开学我们再继续什麽。你要想我哦。”
“┅┅”
“要想我哦!”
“┅┅”
“你想不想我!!”
“别吵,头都疼了。”
“那你说想不想?”
“好吧好吧,你快去坐车吧,还有什麽事吗?”
“没事了,你先挂吧,我激动的心呀,还噗通噗通的,让我回味一下,平静一下再挂吧。”
“┅┅”
他把电话挂了之後,郑微还一直把听筒贴在耳边,就连断线的“嘟嘟”声都比以前动听,她看了看强忍著笑的阮阮,这才放下电话,抢白了一句,“笑什麽笑,你就想著回去後跟你们家赵世永鹊桥相会了,也不用那麽开心吧。”
“我们就算回去了,有<-*和谐*-><-*和谐*->在那坐镇著,也不能老见面,我是为你高兴呢。”
郑微的老家和阮阮家同在东部,是相邻的两个省份,郑微先下的车。挥别了好友,站台上妈妈已经在等候了,爸爸也提前给她打了电话,说单位有事,不能来接她,其实她都明白。
璁假两个月的时间,她妈妈家住一段时间,爸爸家住一段时间,奶奶家住一段时间,在哪都是吃吃睡睡,她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发胖了。当然,大多数的时候她还是喜欢跟妈妈在一起,母女才是最贴心的,妈妈离婚後从原来的家里搬了出去,在单位附近租了套房子,郑微跟妈妈说了自己和陈孝正的事,妈妈问,“真的不再想著林静了吗?”
郑微的笑脸黯了下来,“想也没用,他是打定了主意不理我了,就连我送给他的童话书他都扔了出来,可见有多决绝。”
“林静是个不错的孩子,本来你们两个知根知底的,你又从小喜欢他,微微,说实话,你怪不怪妈妈?”
郑微摇头,妈妈已经够难受了,她用不久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来安慰妈妈,“是我的就是我的,走了的,只能说明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
妈妈搬出来之後,林伯伯直到现在也没有离成婚,就跟孙阿姨这麽僵著,因为和妈<-*和谐*-><-*和谐*->关系,他的事业也受了影响,上级以身体的原因要求他提前退居二线,妈妈也从原本的好岗位调到了仓库管理员的位置,纵使如此,身边的蜚短流长依旧不断,妈妈每天就这麽照常上下班,努力活的开心一点,她说她相信林伯伯。
郑微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生为爱而生,所以在爱情面前,她们永远比男人勇敢。
假期里她还真给陈孝正打过电话,是一个中年女人接的,她料想应该是他的妈妈,所以她甜甜地叫了声阿姨,反把对方吓了一跳,当时陈孝正不在家,第二天,他才给她打了过来,电话里照常是她说他听,末了,他提出,以後还是他给她打吧,郑微没有异议,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怎麽都好。
好不容易过完了璁假,她急匆匆地回校,就像小鸟一样飞回他的身边。把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连蹦带跳地跑去找他,他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样子,但是至少对她的出现没有表示出抗拒,两人还一起去饭堂吃了晚饭,郑微看著他,吃著吃著就停下来微笑,她可以预感,她生活中新的篇章就要拉开序幕了,他也会一样。
陈孝正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不过不要紧,她陪著他吃饭,陪著他自习,有时还会陪著他去上公共选修课,她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努力著,并且从中感受到快乐。
陈孝正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即使是她热情如火的小飞龙,难免也偶尔有被冻僵的时候,好在她有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久而久之,摸清了他的脾气,也就习惯了。他话不多,有时沉默并不代表他讨厌她,只不过是个性使然,他喜欢一切冰冷而有秩序的东西,也许她的存在已经是惟一的例外。话又说回来。别看他平时拽得天上地下,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其实在她面前也常有被惹毛了时候,郑微最喜欢看他抓狂的样子,所有的少年老成和冷淡自持都碎成一片一片的。
她一点都不怕他发脾气,他拿她的无聊和无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不过,有得必有失,跟他在一起吃饭,就得意味著放弃诱人的小饭堂┅┅他吃得简单,她也可以,只要在他身边,喝水都是甜的;当然,也得放弃从前游手好闲的日子,至少在他视线范围内不行,他自己克勤克勉,自然也要求她如此,尤其厌恶迟到、逃课、作弊这样“万恶”的行为,郑微偶尔偷个懒,都得避著她,晚上想要跟他一起,就得告别以前在宿舍玩游戏或者到图书馆看闲书的生涯,硬著头皮跟他去自习。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脱胎换骨,但是在陈孝正眼里完全不是这样,以自习为例,她非要跟著他一起,美其名曰是陪他,实际上她让他片刻都安静不下来。拿著本小说他身边读的津津有味也就罢了,他尤其不能忍受她在一旁吃东西,偌大的自习教室鸦雀无声,只有她吃薯片的“喀嚓喀嚓”声,清脆而刺耳,每次别人看过来,他都脸红。
他总是说,“郑微,你是老鼠吗?就不能消停会?”她就一脸无辜地左右而言它,或者催促著他给她去买水。
更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对她各种令人发指的行径越来越麻木,有时没有她在一旁胡搅蛮缠,他甚至觉得有一点小小的不适应。终于有一次,他一个人出现在饭堂里,偶遇的同班同学随口问他,“阿正,你们家那位呢?”他无比自然地脱口而出,“跟舍友去逛街了。”
没错,她是跟她的好朋友阮莞逛街去了,可关键是他什麽时候也开始稀里糊涂地默认了她是他的另一半?

上部第十八章

郑微和阮阮逛街归来已是华灯初上,女孩子周末逛街通常都有早出晚归的劲头,她们也不例外,一天下来,两人收获颇丰,老鼠街里的时尚走廊,衣服、小饰品都是新潮又便宜,最吸引她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回来之後,把战利品摆得一床都是,不管是谁的,大家轮番往身上试,相互点评,看谁穿的最好看,于是整个宿舍都热闹起来。即使後来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拥有了更多的锦衣华服,但说到购物置装的乐趣,竟然再也没法比这时更多,虽然这时的新衣大多廉价,然而青春何需品位?
朱小北抽出郑微新买的一套小樱桃图案的内衣,哈哈大笑,“微微呀,这种内衣也只有你能穿。”
郑微一把抢回来,大大咧咧地在胸前比划,“好看吧?”
黎维娟站在镜子前,身上还穿著阮阮的一条新裙子,她说,“可爱是挺可爱的,但是不够性感哦,你们家阿正看见这麽幼稚的图案,哪里可能流鼻血。”
“说什麽呐?”郑微白了她一眼。
朱小北起哄,“是呀,说什麽呢,我们小微微是纯洁的,雪白的。”
“骗谁呀,都在一起好几个月来,还装什麽纯洁,微微,实话跟姐姐说,你们进展到几垒啦?”
郑微目瞪口呆,“几垒?”
“别告诉我不不知道,A片都不知道看烂了多少个光驱,少装啊,抱抱亲亲是肯定有的啦,就问你有没有做更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