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我不吃大葱,我们家拌馅儿不搁大葱搁米葱,很细的,而且就搁一点点儿。”她已经把她那份猫食吃完了,放开饭盒笑眯眯地看着他。李然要过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是要他去洗碗。在水池边上,李然确实看到几个正奋力洗碗的男孩子,他们的女朋友站在一边甩手等着。李然记得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好像还都是女孩洗碗——她们嫌男孩洗不干净。果然,旁边一个女孩子神气活现地训她的男朋友:“这儿,还有菜叶子没洗净呢,你是不是存心的呀?”
等周蒙把碗柜锁好了,李然提起热水瓶。
“走吧,公主。”
“哼,一顿饭你就烦了吧?”
“不烦,不过下次我宁愿请你出去吃。”
“别怕,下次我也不缠着你来了,我这人知足,有这么一次就行了,等以后分手了我也算有个回忆。”李然瞪她,又在她楚楚动人的笑容下软化:“什么分手?我们不是才开始吗?”
可是在感情方面,女人远远比男人有远见。
晚上教学楼十点半打了熄灯铃,他俩才跟着人流出来。
“复习得怎么样?”
“嗨,我们中文系,想不及格都难。你呢,我给你借的小说好看吗?”
“我们物理系的一般不看外国小说,记不住人名。”
“真没文化,跟我妈一样。”
“那当然不能跟你们中文系的比了,专业看小说的,多滋润。”
“你讽刺我?”蒙蒙厉害地问。
“不敢,是羡慕,一直就盼着有个中文系的女朋友,好启蒙自己。”
“没看出来,你还挺贫的。”
“我是说真的。”说着两个人都笑了。
——“那你明天还来陪我吗?”蒙蒙靠在路旁的一棵树上问他。
“蒙蒙,我明天要出差。”李然一只手撑住树干。
她不说话了,过一会儿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最晚两个星期。”
“那我都去北京了。”
“哪天走?”
“7月8号或是9号吧,也许晚点,我哥八一建军节结婚。”
“蒙蒙,我一定在你去北京前赶回来。”
“你不能不出差啊?”她赌气地说,“好吧,我跟别人看电影去。”
她在等他哄她,他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转过身,她看到他低着头,手臂撑着树。他不高兴了,她心里挺怕他不高兴的。
她拉他的衣襟,小声地说:“我不去了不去了。”
他冲动地把她拥进怀里:“没事没事,真的,可是别告诉我。”
她的嘴唇迎住了他的,两个人纠缠不清地吻着。
“我爱你。”她这三个字,是吐出来的三朵花。
在周蒙母亲看来,从一天到晚不着家,到现在一天到晚不出门等人家的电话,女儿不只是恋爱了,是爱得发昏。跟伊说话呢,伊心不在焉,不跟伊说话呢,伊一个人坐在那里莫名其妙的就脸红起来。本来吃得少,现在简直不用做伊的饭,盘问伊,三句能回一句是好的,并且不耐烦——“哎呀,妈,我又没说要嫁他,你管他父母是干什么的?”
方德明女士一向以处事公正自许,对自己的一儿一女也讲究平等对待。不过近几年来,一是儿子从上大学起就在北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她难免多疼周蒙一点儿;二是这从小精灵古怪的女儿长大了不知多善解人意,方德明女士这才体会到俗语讲的,女儿是<-*和谐*-><-*和谐*->贴身小棉袄。她也不再指望女儿事业有成,三岁看到老,伊不是那块材料。方德明女士学问做得好,人情也练达,如今不比她们从前的时候,女孩子自己做得好还不如嫁得好。所里是有不少女
-
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孩子陪读出国的,方德明女士自己也出国好几次,她却并不希望女儿走这条路,国外好是好,太辛苦了,周蒙从小身体差,懒散惯了,哪吃得了那个苦啊。
听说李然还是北大毕业的,方德明女士颇有意外之喜,深觉女儿不仅比儿子体贴,也比儿子有眼光。不过有一点,那个叫李然的男孩子比女儿大好几岁呢,他又是报社记者,不比学校研究所里这些书呆子,做母亲的不能不防着点儿。想要提醒伊几句呢,在伊这个年纪,又是火一般热的时候,大人跟伊讲话也要看看伊的脸色了。每次他离开了,她才想起最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有说。
好比这一次,周蒙万分懊悔忘了叮嘱李然每天给她打一个电话。她本以为,她当然以为,第二天就会有他的电话的,可是已经四天了,她还没有等来他的一个电话。苦就苦在这里,她要找他的时候从来都是无从找起。从一认识他就开始等他,等他的人等他的电话,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一天,可她等了他多少天了?不,她等他还不是从认识他开始的,远在那以前。很多女孩子都等过吧,等着冥冥中的一个人,这个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来,也许就在下一刻出现。
周蒙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做等待。
不过,真正的深刻,还要到很久很久以后——即使这一生她都不能再与他相见,即使他让她失望,即使最终她不跟他走,她还是会等他的。
不是为一个结果,而是一种心情。
等待和爱情有着相同的本质,那就是捉摸不定:也许他明天就回来了,也许他永远不回来。——答案?你永远不知道。
等待里当然离不开猜疑。上一次周蒙很疑惑李然跟刘漪有比性关系更严肃的关系——婚姻关系,等待的时间越长,怀疑越来得有根有据。一开始李然就是若即若离的,他内心想必是有一番挣扎的吧?周蒙几乎要断定李然这个已婚男人从此不敢再来见她了,她不愿意接他的电话是有苦衷的,既怕他跟她摊牌,又怕他再骗她。现在她明知自己离谱,李然一连几天毫无音信,她又不免疑惑起来,他到底是出差了呢还是在那个女人身边?窗外,一连几天的滂沱大雨也让周蒙心惊肉跳,李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电视里一会儿山洪暴发一会儿大决堤,她又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等待也与爱情一样是排他的,周蒙很高兴自己放了假,也很高兴母亲还没有放假,她对他的等待,谢绝打扰。
通常,再内向的女孩也愿意跟人探讨探讨她正在进行的爱情,周蒙不算是内向的女孩子,可她不跟任何人谈,包括戴妍。一开始戴妍很气愤,因为她自己是连跟一个男孩见几次面就上床这种恋爱细节都要跟周蒙分享的。发展到哪个阶段了?接吻还是乱摸,不会已经上床了吧?戴妍原本以为自己会是周蒙的新闻发言人呢。其实,周蒙不是不想倾诉,如同有钱人往往来得吝啬,爱情会使人沉默。戴妍是过来人,看周蒙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小女孩初尝爱的滋味。她对伊的忠告是戴氏恋爱法则第一条:你可以只有一个男朋友,但你不可以只有一个追求者。明人不打暗语,周蒙晓得,一个有的选的女孩才是矜贵的。如果说离婚是一道改错题,婚姻是一道是非题,爱情就是一道选择题。
可是,有的选和可以选还有很大差别,有的选的也许很多,可以选的只有一个。这样看来,一个有的选的女孩是矜贵的,一个没的选的爱情也是矜贵的。
何去何从?
当周蒙说“我跟别人看电影去”,那个别人是袁兵。
袁兵是周蒙的高中同学,他是理科班的,周蒙高三才从理科班转到文科班。高中时代最后一个圣诞节,袁兵给她寄了一张明信片,上书五个大字:君子坦荡荡。周蒙颇有知遇之感。
袁兵家是炮校的,他本人高中毕业考取了本市的解放军工程学院。上大学以后,袁兵有时骑着他爸爸的军用摩托来找周蒙玩。他人本来长得武高武大,穿上新式军装更是神气。不可否认,坐在袁兵的身后,风驰电掣地从大街小巷掠过,很能满足女孩子的虚荣心,周蒙也不例外。
-
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后来想想,早一点儿在上高中的时候,或者再晚一点儿大学毕业了,她都有可能跟袁兵好的。跟着袁兵小日子一定过得安逸,而且袁兵,袁兵她是拿得稳的。可是在一个人的十九岁,她总是来不及地要往前赶,以为还有什么繁华胜景在前头等着自己。
对于十九岁的周蒙来讲,袁兵太简单了,简单到没有能力伤害她。
女人是更相信她的直觉还是她的爱人?这还真不好讲,有经验的女人宁可选择前者。凭周蒙的直觉今天晚上李然会来电话,她没有开电视也没有开灯,翻出父亲在家时常听的一盘柴可夫斯基的磁带。一放,倒很配合她现在的心境,有一个乐段她翻过来倒过去地听了好几遍。四围黑下来了,向晚的空气沉浸在无边无际的俄罗斯的忧郁中。
铃声骤然响起,划破满室的乐声,周蒙先关上音响才去接电话。
话筒里传来的是他的声音,她却一下子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她拿着话筒,一时说不出话来。“蒙蒙,是你吗?”他先问。
“是我。——你在哪儿呢?”
“望江。”
周蒙听都没听说过,问:“你怎么才打电话呀?”
“对不起,太忙了,线路又不好,打了几次都没打通。看电视了吗?望江城里全淹了……”周蒙打断他:“ 你好吗?”要她原谅他可太容易了,你爱一个人自然就会原谅他,不断地不断地原谅他。“我挺好的。”他笑了,“你呢?放假了吧?干什么呢?”
“听音乐呢。”
“一个人?你妈不在家?”
“她看电影去了。”
“你怎么不去?”
“你不是,”周蒙顿了一下,“你不是不让我跟别人看电影吗?”
他的声音一下低了许多:“蒙蒙。”他听不到她的回音又问:“蒙蒙,你在吗?”“我在。”
“我要走了,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李然,我想你。”她来不及地说。
“我也想你啊。”他叹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蒙跑到她母亲办公室里翻过去一个多礼拜的省日报,她如愿以偿地在好几张图片底下发现了李然的名字。背着光坐在一把高背椅上,手指来回地在那两个字上移动,只是不舍得放开。临去北京的晚上,八九点钟光景,周蒙洗完澡,吹着电扇晾头发,手里拿着一本书。隔壁,她母亲打点完行李,叫她早点睡,免得明天一早坐火车又吐。
又是好几天没有李然的消息,周蒙本来打算让母亲先走,她自己反正8月1号那天到北京就行了。可是方德明女士不同意,说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闻弦歌而知雅意”,多年的母女,周蒙还能不晓得她妈那点儿小心眼?
想想她要气李然,上一次电话里他还说一定在她去北京前来看她呢,人呢?有人敲门,随后,周蒙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问:“请问,周蒙在家吗?”因为期待的时间太久了,她甚至没有立刻反应出来是他。
楼道里比较黑,李然隐约看到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估计是蒙蒙的母亲。她打开门厅的壁灯,请他进去,以那种北方人的直爽问道:“是李然吧?我们在电话里讲过话。”李然这次记住了称呼她方阿姨。
奇怪的是,他们这里应对了大半天,李然并不见蒙蒙出来,可他明明瞥见里屋沙发上,并拢的膝盖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
还是她母亲叫她她才出来的。她穿一条白色卡腰的吊带裙,眼睛望望他也不打招呼也不讲话,径直坐到她母亲身边。三个人一下冷了场,李然很下不来台,几天没给她打电话,晓得她又要不高兴,但他不是赶来了吗,何必当着她母亲的面这样跟他发脾气?方阿姨也看出来了,所以特别客气,张罗着切水果。李然推辞说不早了,她们明天乘火车,需要早点休息,方阿姨不理,只管叫周蒙拿牙签来,嘴里嘀咕:“这孩子,又怎么了?见了人,话也不会说一句。”
-
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李然忍着气笑着说:“是跟我生气呢。”
蒙蒙拿牙签回来正好听到他这句话,黑眼珠向他一轮。
李然霎时心软了。
吃着水果,方阿姨向李然咨询路上是否好走,不知火车线路会不会出问题。李然说他是搭汽车来的,路上水深,抛锚好几次,回去也准备乘火车,听说还是火车线路比较安全。方阿姨惊问你还要回去吗。李然说非常时期,他们报社一半人都下去了。方阿姨“哦”了一声,说周蒙身体一直弱,这一向又不好好吃饭,明天坐火车担心她又要吐。听着这样家常的唠叨,另外两个人的感觉却是异常甜蜜的。趁着方阿姨转过头去,李然看了一眼蒙蒙,她正侧着脸笑微微地端详着他呢。
等李然吃完水果起身告辞,方阿姨体贴地吩咐道:“周蒙,你送送。”
门在身后一合,李然的手忍无可忍握住了那一段细腰,她只是有气无力地把他往楼下拖。拖到下一层楼梯拐弯处,两个人已是越抱越紧,吻得不可收拾。
“说话呀,蒙蒙,一句话。”
这栋砖楼还是50年代的建筑,楼梯是木头的,楼窗也特别高,月华如水地泻了进来。“要我说什么呢?说我是多么爱你?”
情场如战场
周蒙终于从北京回到了江城。
上火车前她给李然的办公室打过电话,想让他来火车站接她。他不在。他的同事说:李然没出差,请假了,有什么事可以代为转达。周蒙想想,说没什么事,挂了电话。电话是挂了,心却挂不上:李然请假去哪儿了呢?
李然去临江县看杜小彬去了。
杜小彬被他们安排在临江县的文化馆做资料员,在这场百年不遇的洪水中,临江也是受灾县之一。现在洪水过去了,小宗在他老婆那儿过暑假,打个电话回来说受刘漪之托,请李然务必去临江看望杜小彬。刘漪回广州之后没给李然来过电话,但李然知道她有时给小宗打电话询问杜小彬的情况。李然也想过该给刘漪打个电话,可他一直拖着没打。
杜小彬见到李然反应平淡,她对同事介绍说李然是省报记者,她的表哥。李然要请她出去吃饭,杜小彬说不用了,我宿舍里做饭很方便。杜小彬是那种很有主见的女孩子,而且,如果你不知道,她看起来相当正派,甚至可以说,拘谨。
杜小彬和另一个女孩合住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当初她来的时候是小宗陪着来的,小宗怕她寂寞还特意从家里给她搬了个14吋的小彩电来。等李然走进这间宿舍,它已经是井井有条的了。小圆桌上广口罐头瓶里插了一大丛芦苇,窗帘沙发床罩都是柠檬黄的格子布,水泥地上铺了木纹的地板革,清洁极了。李然低头把鞋脱了,搁在门外。
李然问杜小彬发洪水时候的情况,她在厨房里淘米,闷着头答了一句:县政府地势高没淹着,就是菜贵。小圆桌上放了本书——《结婚十年》,李然翻了一下前言,是30年代上海一位女作家的作品。杜小彬手脚极快,一会儿工夫就做好了三菜一汤,炒青菜,香肠煸豆干,凉拌黄瓜,西红柿鸡蛋汤。李然夸她:“杜小彬,你真能干。”
她这才笑了一下:“最简单的菜,没有材料,不然我可以给你做鱼丸子。”李然问她:“怎么样过得惯吗?这里人还好吧?”
杜小彬点头:“好得不能再好,风传我是新来的省委书记的私生女。”
她讲话,有一种举重若轻的家常味道,年纪应该跟蒙蒙差不多,可蒙蒙还是一张白纸,杜小彬却是一张已经画坏了的画。
比起上一次,杜小彬显得亮了点儿,剪了头发,人显得精神了,但远远谈不上动人。略熟,李然就发现杜小彬其实不像她看上去那么冷,她殷勤地给他搛菜,又抢着给他添饭。只是李然等了半天都不见她从厨房添饭出来,一抬头,发现杜小彬正隔着玻璃窗直勾勾地看着他呢。接住他的目光,她她若无其事道:“忘了问你了,添半碗还是一碗?”
“半碗,半碗就够了。”
-
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李然没在临江县多耽搁,当天下午他就回省城了,送他走的时候杜小彬说了一句话:“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呢。”如怨如慕,李然听着还真耳熟,蒙蒙也说过类似的话,可蒙蒙是他的女朋友,这个杜小彬凭什么这么跟他说话?第二天,李然从市府回宿舍,推开门,看到杜小彬从窗前盈盈地转过身来。杜小彬说要在省城买几本书,李然尽地主之谊先请她吃饭,又陪她去买书。杜小彬买的都是有关西藏的旅游传记风光图片,李然一看单子将近一百块就帮她付了。杜小彬谢了他。李然忐忑不安地问她:杜小彬,你怎么买的净是介绍西藏的书?杜小彬淡淡地说:我一直很想去西藏的。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离家出走,拿了家里三百块钱想走到西藏去。我带着地图一直往西边走,穿过的大部分是乡村,经过城镇的时候也坐长途车,还搭过顺路的大卡车,一直走到陕西的三门峡水库。可惜在三门峡水库的火车站我被警察当盲流送回来了,那时我兜里有800多块钱呢,都够买一张到拉萨的飞机票了。
李然随口问了一句:你的钱怎么还多了?
她看他一眼说:我挣的。
杜小彬能考上大学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她告诉李然,高中三年她曾四次离家出走,每次的目的地都是西藏。 “我跟父母关系不好。”
李然客气地说:“谁都有那个阶段,青春期,逆反心理。”
“我是养女。”
李然不知道怎样接她的话了,心里觉得她可怜。
“我上高中那年,听说我亲生的妈在西藏。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在西藏的什么地方,第一次从家里跑出来,见了生人连话都不敢说。
“可是后来,我挺喜欢在路上的那种感觉的,我挺能适应环境的。”
这一点,李然也看出来了。
“不过,既然你已经考上大学了,念完大学再去西藏也不迟啊。”
“我考大学是为了个男孩子,他比我高两届,是省医大的学生。我以为我考上大学他就会跟我好,所以,一拿到录取通知书我就跑去找他。他告诉我,杜小彬,你长得太难看了。”
第五章:情场如战场(2)--------------------------------------------------------------------------------李然对杜小彬的观感和那位省医大的男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不同的只是李然肯对女孩子赔小心。当下,他对她说:“杜小彬,你的眼睛很漂亮。”
杜小彬笑了,表情轻松了许多:“我的鼻子太塌了,要垫高点,我打听过了,在省城的整容所做,专家做,也不到一千块钱,我挣的钱足够了。”
她倒是不忌讳,一再提到她挣的钱。李然开始认同小宗那句评价了:这个女孩心理素质非同一般。“李然,明天你有空陪我到整容所去一趟吗?”
李然可不想担这个责任,万一做砸了怎么办?
“江城的整容所做得好吗?脸上的事儿可是大事,你还是慎重点儿,过一段去上海做吧,等你宗老师回来我们再一块儿商量商量。”
他话语里的关切让杜小彬的眼泪一下子漫出了眼角,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如果真要对她好,又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李然看到杜小彬突然沉默地转过头去,心里也有一点明白了。
到了晚上,杜小彬还没有走的意思,李然只好把她安排到李越的宿舍挤了一夜。他告诉李越,杜小彬是他的表妹。李越抬抬眉毛,没说什么。
第二天,杜小彬不仅没有走,还在李越的宿舍里用电炉做了顿丰盛的饭菜,包括鱼丸子和蛋饺。李然给她整得欲语还休,如果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不理她就完了;可这个杜小彬,因为有那样的经历,他要是流露出一点儿嫌弃的意思,不是毁人家吗?
据说耶稣试图以他的死挽救人类的精神,如果一个人的死亡真的可以挽救整个人类的精神,愿意去死的应该不在少数。
不用怀疑,圣徒们都是怀着至大的满足死去的。
周蒙找到李然宿舍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十二点,敲门的时候她的心怦怦直跳,就要见到他了。来开门的,是个女孩子。
-
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周蒙首先疑惑是不是敲错了门:“我找李然,他住这儿吗?”
“是呀,请进。”
两个女孩相互打量着,杜小彬先开了口:“你是周蒙吧?”
周蒙惊讶地点头,这女孩认识自己,难道是李然跟她说的?她不认识杜小彬,杜小彬可认识她,周蒙,90中文的一枝花,眼睛长在额角顶,从不接受同校男生的约会。杜小彬像主人一样:“你坐呀,我叫杜小彬,李然跟我说起过你。”
周蒙迟疑地说:“哦,那你是……”
杜小彬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照片一边说:“他跟别人讲,我是他表妹。”
周蒙瞥了一眼照片,都是杜小彬。她不禁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绝对,绝对没有自己漂亮,为什么?杜小彬回过头来邀请她:“来,看看李然给我拍的照片,他一会儿就回来。”周蒙慌张地向后退:“不了,我还有点儿事。”
冲出门的时候周蒙跟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她以为是李然,不是的。
李然从食堂打好饭回来,张讯在走廊里迎上他劈头就说:“刚才你那个小朋友来了。”
“蒙蒙?人呢?”
“我进宿舍的时候她刚好出来。”
“你怎么不拦住她?”
张讯沉着脸严肃地说:“我看她神色不太对。”指指里面,“也不知道你这位表妹都跟她说什么了。”李然甩下饭盒:“她下午走,票我已经给她买好了,到时候你帮我送她去长途汽车站。”张讯说:“那没问题。”他看李然拔腿就走取笑道:“怎么,不跟你表妹打声招呼啊?”当李然去周蒙家找她的时候,周蒙在师大南门正跟袁兵碰头。
“咱们上回龙山玩,好不好?”周蒙兴致勃勃地提议。
袁兵笑眯眯地看着她:“在北京还没玩够?”
“我想坐那儿的过山车,不是说在华东五省最大吗?”
“那我可不敢带你去。”袁兵摇头,“你会吐的。”
“不会的,我在北京坐了都没吐,挺过瘾的。”周蒙撒谎。
“求求你,袁兵。”周蒙又说。
袁兵经不住她求他。
周蒙一觉醒来,头脑异常清醒,这就是所谓失恋的感觉吧,空旷而荒凉。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时候,天完全黑了。
在黑暗里想起跟李然曾经有过的亲吻和拥抱,周蒙缩起身子抱紧胳膊,羞愧得无地自容。她想洗个澡再睡一觉,希望再次醒来可以淡忘一切。
然后她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家,是袁兵家。
在回龙山,还没有从过山车上下来她就吐了。
周蒙从卧室走出来,看到小客厅里只一盏台灯落寞地亮着。
袁兵本来靠在沙发上,听到脚步直起身来:“你醒了?”
当时不在意,以后,回想起来,才觉得那场景有一点温馨,年轻的他从沙发上直起身子,宽阔的胸膛似乎可以容纳一切。
“几点了?”
“九点多。”
“这么晚了,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袁兵走到她面前又问,“要不要洗把脸?”
他把她领到卫生间,里面已经摆好了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具。
周蒙坐在袁兵身后,戴上头盔轻轻扶着他的腰。
袁兵平常跟她在一起蛮多话的,可是今晚,他沉默得异样。
摩托车一开起来,夜风拂面,清凉而痛快。周蒙真想这样在城里多兜几圈,但是,她也没有出声。很快就到精仪所了,袁兵在周蒙家楼旁的马路上停下。周蒙把头盔递回给他的时候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说了一句:“明天上午我来看你。”
-
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周蒙不知该怎样回答他,站得近才感到袁兵是这样高大。他的身影突然向她袭来,周蒙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袁兵已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周蒙不由得后退一步,袁兵也已回到车上,马达一直没有停,他的脚轻轻一踩,整个人和车子箭一样地冲了出去。
周蒙抚着脸颊转过身,不过走了几步,就看见楼前那棵玉兰树下有一点红光,再走两步她看清了,那是烟头的光亮。
上一次,李然在这棵树旁等她的时候是清晨,她看到他像看到神一样喜悦。这一次,是夜晚,她看到他,只觉得头又痛了。
他拦住她的时候周蒙垂着眼皮看也不要看他。
“我累了。”
李然这一刻并不比她好受。他找了她一个下午,精仪所,师大,还有城里大大小小的电影院。从晚上八点钟他就站在这里等她,等来的,却是她跟另一个男孩子,亲吻。
“他是谁?你原来的男朋友?”李然恼火地问,看她不吭声又逼了一句,“是你另一个男朋友吧?”“是又怎么样?至少他对我更好。”她说着低着头拼命要挣脱他的手,他却怎样也不肯放。两个人都有点急了,李然冲口而出:“你不是说你没有过男朋友吗?你不是什么都是第一次吗……”
他没有说下去。
她抬起头,怨恨地看了他一眼。李然真想收回他刚说的蠢话,如果可以收回。他的嘴唇一碰到她的,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蒙蒙,你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心里有多急。”
连周蒙自己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儿,打定主意不要再理他的,现在,还没有吵起来他也没有道歉,她倒又跟他和好了。
而且,听李然讲,错的还是她而不是他呢。
“不管有什么事,你跑开也不能解决问题,至少要等我回来跟你讲清楚。告诉我,杜小彬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我看到你给她拍的照片了。”
“就为了几张照片?我是冲小宗的面子,蒙蒙,你在学校从没见过杜小彬吗?她也是你们师大中文系的,比你低一级。”
“那她说,你跟别人说她是你表妹。”
“开玩笑的。”
“可是,听她的口气跟你关系挺不一般的。”
李然理直气壮地说:“走,我们现在就去给小宗打电话,你自己问他好了。”面对他,她又不能相信他不爱她,不是只爱她一个。
一个多月不见,她好像长大了一点似的,额前的碎发长长了,捋到了耳后。有一次,电话里,她跟他说要留长头发,可是又不耐烦,因为她的头发长得特别慢。
“蒙蒙,”他揽过她的细腰含糊地问,“想我吗?”
“不,不想。”她说得言不由衷。
这一次,他吻她的时候她咬破了他的嘴唇。
周蒙一进家门,她妈首先质问她:“周蒙,你又去哪儿了?你那个高中同学叫袁兵的,刚刚打电话来,说半小时前就把你送回来了。”顿一下,她明白了,“是和李然在一起?”
-
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周蒙一头走进卫生间:“妈,求求你,别问了,让我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再说,啊?”她妈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方德明女士严肃地告诫女儿:“女孩子,轻浮最要不得了,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你让李然找了你一下午,他会怎么想?”
周蒙不高兴地说:“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看她妈妈真沉下脸了又解释道,“哎呀,我跟袁兵没什么的,就一个同学聚会。”
周蒙洗澡的时候听见袁兵又打电话过来了,她妈妈说周蒙已经到家了,睡下了。第二天早上,方德明女士去所里上班了,周蒙一个人吃早饭,昨天她一天没吃东西,所以这顿早饭吃得格外多、格外香甜。
吃完了正在洗碗,听到敲门声,一开门,是李然。
周蒙本来是没什么了,一看见他却又委屈了,想起他昨晚的那句话,好像还是她骗他了,在他面前装纯。他自己呢,从刘漪到杜小彬,她又说什么了?
李然看她眼圈说红就红了,哄她:“好了好了,再哭,眼睛要肿了。”
她摔开他的手,到卫生间洗脸。李然跟过去,趁她弯腰的工夫把一副玉石项链挂在了她的颈子上。这副玉石项链造型别致,不是圆珠子而是一串菱形的玉片,深绿色的低品级玉,学名绿松石,李然这个月拿到工资才买下来的。昨晚,他兜里一直揣着,两个人一争执就忘在脑后了。
他没选错,只是蒙蒙戴上这条项链未免太美了点,项链过分强调了她美好的胸部。“喜欢吗?”
她总算点点头,问:“你今天不上班?”
“请假了。”
说到请假周蒙又想起来了:“你前两天也请假了吧?我打电话想让你接站都找不到。”李然不讲话。周蒙心说,杜小彬要跟李然没点儿什么,口气怎么会那么放肆,越想越不服气,钉了他一句:“你请假是去陪杜小彬了?”
她这么紧逼不放,李然脸色也不好看了:“你们家电话呢?”
周蒙指指墙角,问:“你给谁打呀?”
“小宗。”李然没好气。
周蒙走过去,把电话线给拔了。
李然火了,把电话啪地一挂:“你不是信不过我吗?你还要我怎么跟你解释?”还没人对她这么凶过,周蒙脸上挂不住又不知该怎样反驳他,她侧过脸低下头。看着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珠子似的,碰碎在红漆的木地板上,李然又后悔不该对她那么大声。他走过去抱她亲她,没头没脑地给她擦眼泪。
周蒙更觉得委屈:“你就不能让着我啊,你还比我大五岁呢。”
李然一想,也是,以前,不管是比自己大的罗慧还是岁数差不多的刘漪,他脾气都好着呢,跟蒙蒙,他怎么就控制不住?她一提杜小彬他怎么就那么烦?
这里正闹着,又有人敲门了。周蒙紧张起来,她推李然:“别是我妈回来了,你去开门,我去洗把脸。”
李然打开门,是个男孩,确切点儿,是个捧着红玫瑰的男孩。
李然是明白的,袁兵可还一头雾水地糊涂着。
周蒙洗好脸走过来问:“李然,谁呀?”
李然侧身一让,周蒙先看到花再看到人,脸一下子红了。
这一下,袁兵也明白了。一明白,他的脸比她红得还厉害。到底年轻,不知道怎样下台,把花往地上一扔,嘴里支吾着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转过身就往楼下跑,木楼梯被他踩得咚咚的。周蒙跑到阳台上,看到袁兵在发动车子,不知怎么搞的,车子老也发动不起来。她正替他着急,他双脚猛地往前一踹,摩托车箭一样地冲了出去。
看她那依依不舍的样子,李然不是没有醋意的,不过,赢都赢了,多说一句都嫌小气。下午,两个人出去逛街。
经过一家花店,李然拉着周蒙进去,他跟卖花的小姐说:“红玫瑰,两打。”
-
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周蒙在一边自言自语道:“其实我更中意康乃馨。”
卖花的小姐看着李然笑,先不去拿花。
李然只好转过头问:“康乃馨,你要什么颜色的?”
周蒙笑了:“黄色的。”
从花店出来李然问:“你不喜欢红玫瑰?”
“玫瑰,就像所有的玫瑰,只开一个上午。可是康乃馨插在瓶里一周都不会谢。”没有女孩子希望她的爱情,只开一个上午。
不过一个商场逛下来周蒙就走不动了。
“回家吧,我累了。”
“去我宿舍,好不好?”李然抚着她的嫩脸,“多陪我一会儿。”
李然有一种感觉,蒙蒙从北京回来以后,不像原先那样对他依恋了。
其实周蒙只是心跳正常了。
在报社食堂,他们碰上了李越和张讯。
张讯招呼他们一块儿坐下来吃,很自然地对周蒙说:“来,尝尝,咱报社食堂别的一般,就包子做得特棒,一出笼都抢,李然没给你抢着吧?”
周蒙没作声——他们报社的人怎么都自来熟?她没有意识到,昨天她正是和这个男人撞了个满怀。李然代她回答:“她不吃包子。”
“那她吃什么?我去买。”李越掏出钱包。
周蒙不好意思了,说:“我吃稀饭就行。”
“减肥呀?”李越亲热地搂过她,“跟李然谈恋爱还不把你谈瘦了?”
李然笑着回嘴:“这叫什么话?我又不是国氏。”
李越没理他,径自对周蒙说:“你发现没有?李然特会转移话题,好像武林高手,很难刺中他的要害。”周蒙使劲儿点头。
李越可得意了:“蒙蒙,你要不要听听我对李然同志的独家报道?”
周蒙点头,笑。
“来来来,我也想听你说说你们那位校花呢。”
李越一拉就把周蒙拉到靠门口的一个桌子边,周蒙只来得及回头看李然一眼。这边张讯连拍李然肩膀:“放心,李越不会真给你下药的,你俩不是论哥们儿吗?”“昨晚的围棋你看了吗?老聂到底赢了没有?”李然问张讯。在转移话题方面,李然确是高手。等两个女孩子回来,李然张讯这儿已经围了一拨围棋迷,热烈讨论聂卫平对藤泽秀行那盘必赢却下输的棋。张讯本人是业余四段,在报社里头段位最高。
李越看李然站起来,冲他眨眨眼,问了一句:“李然,你嘴唇怎么破了?”
李然笑而不语。
回家的路上,周蒙一直问李然。
——“张讯是在追李越姐姐吧?”
“是啊,你觉得他俩有戏吗?”
“我觉得,”周蒙转过头看着他,“李越姐姐更喜欢你。”
李然只是简单地回答她:“蒙蒙,只有小孩子才会认为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人人都要来跟她抢。”“你就是最好的。”
“那是因为你爱我。”
“你呢?”
李然看着她,越说越慢:“有一种情形是,当你心里有了一个人,就容不下别的人了。”这样的话自然会令女孩子心跳,薄暮中,她的身体自然地倾向了他,像一朵打开的花渴望着拥抱和抚摩。对于身体的认识,周蒙一向认为,腰部往下都是不洁的,所以,当李然的手来到腰以下的部位,她躲闪了。李然在她耳边问得轻极了:“ 怎么了?”她不回答,他索性把她抱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的嘴唇移到了她的胸前,隔着丝薄柔软的裙料,隔着布制的胸衣,
-
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感觉那是小巧的,柔软中有一点点硬。她现在要是动一下他都可能会控制不住地拉低她的裙子,她一直没有动,不是镇定而是屏住呼吸的紧张,紧张得让他很快放开了嘴唇。
可她又很喜欢他这样抱着她,当她松弛下来的时候,她的嘴唇寻找着他的,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感觉真甜。
“蒙蒙,嫁给我吧。”他说得无奈而动听。
“那,你会不会跟我厉害?”
“当然不会,我什么时候跟你厉害了?”
“你今天早上就跟我厉害了,还摔电话呢。”
他亲她的嘴唇,脖子,软软的小耳垂,她已经远远不只是让他心动。
“蒙蒙,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你真的要娶我?我不喜欢做家务呀。”她离他远一点,幸福得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我李然娶老婆就是为了让她做家务吗?家务请人做好了。”李然答得很轻松。“可是我想做绝代佳人。”她看他不懂,搂着他的脖子解释道,“就是不生小孩儿,断子绝孙的佳人。”这个,李然一点儿不担心,蒙蒙现在是岁数小,女孩子年纪大了自然会想做母亲,到时候即使他不想要,她还想要呢。
当下,他策略地说:“我无所谓呀,如果到时候你要生,我也不反对。”“我才不要呢,生孩子会破坏体形,还会长雀斑。”她说着又担心起来,“可是人家都讲,男人年轻的时候是无所谓,到了中年就会想要孩子的,到时候你又要,我怎么办?”
她都在想什么呢?展望婚后的第十年?李然无法理解女人,浪漫又实际的女人。当男人提到结婚有两种可能:开始性关系,或者,巩固性关系。他也许是真诚的,也许也想到了应该担负的责任,但是,情欲总会以绝对优势压倒一切。就说李然,他这会儿哪有心思考虑婚姻生活是怎么档子事啊?当他说:嫁给我吧。潜台词是:给我吧。
当晚,李然躺在床上想,非要他等两年不仅不可能,也不太人道。倒不是处心积虑地非要做那事,可是,放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在身边……
很难说没有经验容易把持,还是有经验容易把持。
没有经验会因为好奇而不顾一切,也可能由于恐惧羞涩轻易放弃。有经验呢,食髓知味怎么肯轻易罢手?可是,一定会比较有耐心。
李然当然知道女人也是有欲望的,即使是处女。从经验出发,李然不认为性构成对女人的冒犯,正相反,她要看上你了,你不碰她,才是对她最大的冒犯呢。
不过有性经验并不代表就有丰富的恋爱经验,即使是和刘漪。也许正因为她对他纯洁的爱埋藏得太久了,结果一上来就瓜熟蒂落演变成赤裸的性。像现在这样跟蒙蒙捉迷藏似的谈恋爱,重在一个“谈”字,李然当作心灵的最大享受,也不失为一种新鲜的刺激。
心灵的享受?对周蒙来说,如今刺激得她坐立不安的可不是灵魂而是肉体。她喜欢李然抱着她,也喜欢身体接触,她只是不喜欢他过分地碰她,尤其是腰部以下,感觉多么猥亵。你很难说少女是假正经呢还是不懂事,多少都有一点。
杜小彬回到临江县后很快给李然来了一封信,确切地讲,是一个便条,附在她写的一篇散文后面。便条措辞委婉,希望在写作方面得到省报社编辑老师的指正。李然看看文章标题——《洪水之后》,心想这杜小彬还挺跟得上形势,只要她不跟自己这儿找麻烦,那就一切好说。
李然把稿子转给了跟副刊编辑厮熟的李越。李越问他:“字儿写得还挺棒,像男孩的字,她真是你表妹吗?真是,我就能想法儿给她发了。”李然说:“那就算真是吧,发了我请你吃饭。”
李越撇嘴:“你到底欠人家什么情啊?这么前后奔忙。”
李然想想,还是栽小宗头上得了:“不是我欠她情,是小宗欠她情。”
李越“哦”一声:“是小宗,我说你也不会那么没眼光嘛。还什么表妹,土不土呀?”不几天,杜小彬的文章还真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