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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世界的乱跑什么?劳民伤财。可对李然来讲,最享受的正是满世界乱跑的过程,有一部电影他没看过,可他记住了电影的名字——《边走边唱》。边走边唱,意思挺好。
并不是天真,总有一天,生活会逼人而来,不过逃得一时是一时。
看看时间还早,李然决定回宿舍补一觉,昨天晚上他根本没睡着。因为心情太愉快,李然暂时忘掉了男性尊严的问题,他现在得好好挣钱了,不管大钱还是小钱。如果他想娶老婆,如果他的老婆是个漂亮女孩,如果那个漂亮女孩是蒙蒙。
十一点半,李然准时来到女生宿舍门口,站在指定的那棵紫藤树下。正是下课时间,一拨一拨的女学生回宿舍,现在这些女大学生都不背书包,每人捧一摞书和笔记,上身笔直,眼睛只看天空。然后,他看到蒙蒙。
她从一个大下坡姗姗走来,有风吹过她浅蓝色的裙摆。她也看到他,宁静如水,那瞬间的动与静,在李然心中留下清晰的底片,多年以后一次又一次从记忆中洗出。
周蒙远远就看见站在宿舍门口紫藤树下的李然,这一次,她不会再认错人了,不是背影。仿佛是为了配合她此刻的心情,耳边,罗大佑那首《恋曲1990》从空中慢慢走来,真是美丽。“听这首歌,”她笑语如花,“这一个月我天天听,每一次听,我都想,什么时候你才能来到我的面前。”这大约是李然听过的,最美丽的话语。
她手中的书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就在这人来人往的路旁,他俩紧紧拥抱。片刻,两个人低着头分开。
李然先把掉落一地的书捡起来:“蒙蒙,别回头,都在看我们呢。”
“我要把书放回宿舍。”
“不用,我帮你拿着。——想去哪儿吃饭?我可饿坏了。”
按周蒙的意思他们去了在本城新开的一个美式快餐厅。
她只吃薯条和香草冰淇淋,喝红茶不喝可乐,嫌甜,而且振振有辞:“我要减肥,必须扣着吃。”“可你不胖啊。”李然目测她细得只一拃的柳条腰,以前怎么没注意,也许是穿长裙才特别显腰身,顺便提一句,她今天穿这么一条裙子简直是存心诱惑他嘛。
灌下一大口冰可乐,李然接着说下去:“事实是偏瘦,女孩子胖点儿才好看。”
“我胖过,像噩梦,一点儿不好看。”
蒙蒙不胖,但脸上也显不出带有灵魂气息的那种瘦,李然已经拍过不下两百个女孩了,多少有点儿心得:“ 想不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他托起她的小下巴,“有一种脸,最不好拍也最不上像,我们叫它babyfat——婴儿肥。”
“哎,我就最不爱照相,照出来总是显胖,”周蒙直点头。
李然捏捏她光滑幼嫩的脸蛋:“我给你拍,准把你给拍瘦了。”
她扬扬下巴,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
从快餐厅出来他们去了文化宫,这里的录像投影常放国外得奖的新片。周蒙如数家珍行情熟透:《情人》由法国女作家杜拉丝同名小说改编,男主角是香港影星梁家辉,女主角是个初上银幕的十六岁少女,非常美丽。李然只知道这是一部有大量性爱镜头的电影,张讯看过,还是跟李越一块去看的。看后张讯几乎悔得吐血,考虑到他一个二十八岁高龄处男和没有性关系,甚至,很可能,还没有吻过女朋友,看这么一部腐化的电影,是够坐立不安的。李越的评论含蓄简洁得像社论,她说,拍得很优美。偏偏今天蒙蒙的论调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介绍说这部影片拍得很艺术。李然还真怕她不懂事闹着要看这部拍得很优美的艺术片,他可不想两个人坐在那儿,他一个人想入非非。
幸亏蒙蒙最后选的是《沉默的羔羊》。
李然记得一个哥们儿曾谆谆教导过:请女孩子看电影,一定要看恐怖电影才能获得超值享受。《沉默的羔羊》是一部悬念片,不算恐怖,但也足够令蒙蒙这种小女孩一惊一炸的,吓得往他怀里靠。今天她没那么敏感了,剧情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李然不准备乘人之危,不过蒙蒙的细腰可比她的眼睛更具杀伤力,她的骨骼一定特别细小,李然立刻决定今晚带她去跳舞,而且要跳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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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电影是周蒙的最大爱好之一,她小时候每看完一部电影就钉着大人问:“然后呢?然后呢?……”都没有然后,他们只跟她共度这华美的两三个小时,然后,谢幕而去。可是,然后呢?电影散场,李然用手熨着她喷红的脸颊:“这么烫?”
“看得太专心了,结尾真棒。”她早已不再问然后,生活中已有太多的然后:一个美丽的少女,然后——她嫁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然后——白首,相对,默然,如果,他们还没有离婚的话。“怎么了?惊吓过度?” 她看起来郁郁寡欢。
“才没呢,相信吗?我是个忧郁的女孩。”
“不,你活泼可爱,怎么会忧郁?”
“因为年少不得志啊,容易来得忧郁。”
她神情是那么认真,李然不好意思笑出来,女孩子只要美丽,就足够得志了。“我从小有两个好朋友,一个考取了中国科大少年班,另一个十七岁就在《收获》上发表小说,保送上的复旦。”
“可是她们不漂亮,你漂亮。”
“你怎么知道?”周蒙不免沾沾自喜,心里很想再听一遍好话,“你真的觉得我漂亮?”“比漂亮还多,你长得很甜,你可爱。”李然把她拉向自己,“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他凝视她的目光啊,此去经年,依然隔着岁月与尘埃,停留在六月阳光灿烂的一个下午。两个人站在街头,像是两棵开花的树。
“去哪儿?我有点儿累了。”
“陪我回趟报社,看看我刚在山区拍的那些照片。晚上我们去‘四季’跳舞。”“我不会跳舞呀,连三步四步都不会。”
“我教你,你穿这条裙子跳舞会好看。”李然忍不住张开两手围在她的腰间,轻盈一握,“怎么会这样细的?”
周蒙推开他的手,笑道:“高中时有个男生给我起外号叫‘细腰’,我从此不理他。”“你上高中时一定太骄傲。”
“正相反,是太自卑,才特别容易被得罪。所以,那时我没人追。”她笑吟吟地说。如沐春风,是描述这样一种为人的,你越接近越觉得清新、自在,留恋其中。在报社门口,他们碰到一个人,如果说,李然是没想到,那么,周蒙就是想不到。刘漪于当日下午四点一刻到达江城,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李然了,她搁下关于爱情的所有疑惑,只剩下对即将重逢的渴望。
城市不大,刘漪打了一辆夏利不过十分钟就来到省报社,下了车,转身之间,她首先被一个女孩子注视的目光所吸引。此类注目礼刘漪并不陌生,她知道自己这身迪奥的套装非同凡响,面料是纯麻,象牙白带隐花,样式高贵裁剪熨帖,像这种欧洲板型的衣服一般东方女子穿起来并不称身,但换到刘漪身上好像度身订制来的。注视她的女孩一张雪白的面孔亦可圈可点,刘漪不免回视两眼,要到这时候,刘漪才注意到跟女孩手拖手的长发男子未免太过面熟,这个男人——不是——李然吗?刘漪心里沉吟着,眼睛不自觉地锁定在了两个人的手上。在周蒙眼里刘漪那张喜滋滋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连周蒙亦觉恻然,这样高贵美丽还是输不起。这边,李然放开自己的手迎了上去。周蒙还有什么不明戏的?他们是一对,至少,曾经是一对。刘漪笑容发僵:“哎,是李然,第一眼竟没认出你,头发这么长。”
李然接过她手里的棕色真皮中型手提箱:“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一直打,他一直不在。刘漪越过他,目光放在那女孩身上,女孩往后退了几步。
李然转过身,周蒙抢在他前面开口:“我该回学校了。”
“我送你。”李然眼睛不放松她。
“不用,你有客人。”即使再不悦也不肯露出来。
“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好。”她简洁地说,转身就走。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李然真想把她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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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漪看着李然的背影,万念俱灰,他永远不会是她的了。这就是她苦等几年的答案,当男人不肯说“是”,他的意思就是“不”,又何必等呢?答案一直写在他躲闪的目光里。李然把刘漪送到长江宾馆。
刘漪此次本是拿了大主意来的,既然李然不想去广州,她过来也不难,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李然早晚会被她打动。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想法荒唐行为可笑。刚过去的那个春节李然甚至借故未回西安探家,他,分明是去意已定。
自己,分明是瞎了眼。
进了房间,刘漪一言不发倒在床上,到底是有过亲密的男女关系,在他面前她不觉得难为情。可是中间也有两年空白了,她这么一躺,两个人都有了回忆,手足无措起来。
李然比任何时候都想抽烟,他知道刘漪厌闻烟味。当你没有了爱你就有了借口,李然很快找到了借口:“刘漪,我出去抽根烟,你休息一下,晚上我再来接你出去吃饭。”
刘漪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给我一枝。”
李然递给她一支,刘漪手势老练,她打开随身的手袋,先套上一次性烟嘴,然后用自己的Zippo打火机点着,她看一眼李然把打火机扔给他。李然没有点烟,刘漪脸上敷了粉,远着看匀净近看却泛黄,李然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别抽烟,对皮肤不好。”
她大可以回敬他,风趣点儿,我的现任男友喜欢我抽烟;刻薄点儿,事到如今你还用得着操心吗?但刘漪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走到茶几前把烟掐灭。毕竟在社会上历练了两年,刘漪再转过身来脸上有了笑模样:“反正请了假,我想到黄山玩一趟,不知道有没有方便的旅游车。”
“这个饭店就有,我做你的导游。”
两个人就此有商有量地计划第二天的行程了。
去意徘徊
李然回到报社先找头儿请假,接着给小宗打电话,约他晚上一块儿去吃饭。任何一种在任何心境下的女孩宗小侠都是极有办法的。
小宗先到报社跟李然会合,对刘漪以及刘漪跟李然的关系宗小侠略知一二,他明白今晚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也决心不辱使命。
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对付一个女孩子,你就赞美她,只有赞美才能让女孩子失去理智开始讲理。在宾馆见到刘漪,都不用过脑子,小宗张口就来:“刘漪,你可太漂亮了,李然,我不是一直说老同学里就数刘漪最出色。这条旗袍裙,啧啧,让我老婆看到要跟你抢的,不过还是你个儿高,穿起来特显高贵。”
也不怪小宗一见面就哇啦哇啦,浅紫闪蓝织锦缎晚装旗袍裙,加上一整套蓝宝石镶钻的首饰,今夜的刘漪确实令人惊艳。当她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李然,小宗,包括整个宾馆大堂上的人无不仰目而视,戏剧化得像电影,悲情女主角总是在最后一刻盛妆而出。
李然也承认,刘漪其实是最理想的妻子,得体的漂亮,沉默的宽容,克制的温柔,对自己何止一往情深,称得上仁至义尽,人还非常有本事,无需男人养,反过来可以养男人。见异思迁,爱情永远因为第三者而破裂,如果不是有了蒙蒙,李然难保自己就不会旧情复燃。
刘漪满意的是两个男生穿着得体,在广州两年白领生涯,此类社交礼貌已经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了。李然身上那件亚麻色休闲西服,她记得还是前年春节在西安的佐丹奴专卖店她一眼看中的。她知道他,要么黑衬衫黑裤子,要么一身名牌,鞋只选耐克,任何牌子的牛仔裤都是不穿的。这次在上海她还给他买了两件耐克的短袖T恤,一件烟灰一件纯黑,买的时候一心想的是,穿在他身上不知有多帅。一行三人去了以经营本地菜为特色的城隍庙“小世界”,要了个可以唱卡拉OK的小包厢。从小宗这个旁观者眼中看来,李然对刘漪服侍周到,刘漪对李然彬彬有礼,他俩倒还真像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小宗,你怎么不吃,黄鱼很新鲜,这么大一条黄鱼才20多块钱,你们这儿的饭店真便宜。”刘漪殷勤地给他搛菜,语气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自己是从先进地区来的,类似的腔调小宗和李然这两年早从老同学嘴里听惯了。
“刘漪,你还在中国银行?那可是金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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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现在在IBM,市场部。”她递上精致的名片,小宗看头衔,刘漪是行政主管。“你辞职了?什么时候?”李然在一边诧异地问。
刘漪呆住脸,大半年前就告诉他了呀,电话里信里都谈起过,还征求过他的意见,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小宗看刘漪脸色变了赶快转换话题:“李然,你猜今年谁回北大了?罗慧,记得吗?那个漂亮的女助教。”
小宗有点儿恶作剧,他有把握刘漪是不知情的,但是李然,哥们儿们一起这么多年了还滴水不漏,未免不够意思。
“记得,咱们量子力学的助教,她跟她丈夫一块儿回来的吧?”李然语气轻松表情安详。一个上下铺睡了四年,小宗晓得李然是心里搁得住事儿的人,罗慧出国,此君在床上醉卧三天。三天里小宗端茶送饭小心服侍,无非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他跟罗慧要真有事儿,那事儿可深了。可该死的李然,就是什么也不说。
这大概就是吴蔚经常挂在嘴边的,所谓的“男人的沉默”吧?小宗结婚以后,老婆吴蔚嫌他话多,吴蔚理想中的男人得是那样的——沉默是金。这很伤小宗的自尊心,她干吗不去嫁个哑巴?那才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呢。女人,尤其是结了婚的女人,她的常态可以是任何一种但绝不是理智的。嘁,是男人的沉默,才让女人心灵憔悴。不然光彩照人的刘漪为何目光黯淡,眼睛可是心灵的窗口。小宗最看不得女孩子家伤心,他挑起了一个自认为绝对活跃空气的话题:“我们学校一个大一女生前两天在上海出了事——”小宗恰到好处地停了一下,满意地注意到刘漪看着自己等下文呢。
——“她卖淫,被抓住了。”
“干吗干那个?她才上大一啊。”刘漪难以置信,连那两个字她还说不出口呢。“家里没钱?你们师范不是还有点儿助学金吗?”李然问。
小宗摇头:“不穷,是个独生女,父母还都是中学教师。小女孩,太虚荣了,穿要名牌用要高档。你都猜不到她用什么牌子的香水,香奈儿5号,300多块钱一小瓶才5个盎司,我老婆看了几次都没舍得买。”刘漪的第一瓶香水,雅诗兰黛的“PLEASURE”,是李然送给她的,在他们的初夜之后。是他教她怎么抹香水,也是他亲手把香水抹在她耳后和手腕的静脉上。刘漪的眼睛放不开李然执着烟的右手,他对她,不是没有过柔情蜜意。也只是到了此刻,刘漪心里才有了个隐约的疑问,关于香水的经验,李然,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当然,罗慧用的就是雅诗兰黛的这个牌子,那富于质感的清香萦绕了李然的整个大学时代。他们的最后一道菜一品锅上来了,上菜的小姐一双妙目只管放在刘漪一身精致的装扮上,滚烫的汤锅差点儿洒了李然一身。小宗做摩拳擦掌状,也够难为他的,陪着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吃饭还要努力活跃气氛。李然给刘漪碗里舀了海参鱼翅干贝鱼丸,都是她爱吃的。刘漪问小宗:“你们学校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女生啊?”
“开除,只能开除。这是我们副校长的原话,老头气坏了,为这事血压升到200多。”“怎么能开除呢?你们应该教育她啊,她还小啊,还不懂事。”
“刘漪,你太天真了,廉耻心是教育不出来的。”
“她父母知道了吗?”李然问,李然的父亲也是中学教师,确切地讲,是中学校长。教师是最要面子的,也是最要子女争气的。
“知道,她母亲在电话里哭了,她父亲还不肯把孩子领回去,想把责任推给学校。学校是不仅要严办还要密办,影响太坏了。李然,你可注意,别把这事捅给你们那个李越。”
“两边都不想管她,那她更要自暴自弃了。”刘漪低下头,表情凝重,李然不明白她操这份闲心干吗?自己的事儿还管不过来呢。
“这事儿弄得我也挺灰心的,我不是不想保住这个学生,可我这个团委书记说是管学生工作的,上面都是管我的。去他的,明年老子还不干了。”小宗捞起话筒,“唱歌,我们唱歌。”刘漪低头从手袋里拿出一叠钱:“ 小宗,你帮我把这1000块钱给那个女孩,还有我的名片,她如果愿意去广州,找我,我至少可以帮她找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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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然想也不想地按住她的手:“刘漪,这事儿轮不到你管,再说,论人情世故你还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她把你卖了你还不知道呢。”
刘漪看着李然,目光凌厉:“这件事,我还管定了。论人情世故我当然没有你懂,是我傻,好吧?”气,还是在他身上。
刘漪说着话眼圈红了,此刻,卡拉OK伴奏带放出的正是那曲《明明白白我的心》,李然悔从中来。小宗忙跟刘漪保证不惜动用他家老头子的关系把这个女孩保下来。
刘漪接着就抱怨一品锅咸了,小宗转头叫小姐换菜,又给刘漪挡住了,她说饱了吃不下了。刘漪不是个惯于抱怨的女孩,她也不敏感,她一直认为她和李然是彼此的第一次,因此格外珍惜,现在回想起来,李然不仅比她有经验,而且,他是有习惯的。
美味的一品锅热气未散,一顿饭业已草草收场。
送刘漪回到宾馆,一出来,小宗先自我检讨上了:“哥们儿,今天我可帮了倒忙了。”
“不怨你,她是对我有气。”
“你俩真没戏了?刘漪哪点儿不好?都快赶上我老婆了。”老婆是小宗衡量女人的一个标尺,虽然他老婆作为女人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胜在全面。
“怎么样?保那女生你有把握吗?”李然不想跟小宗谈刘漪,他不想跟任何人谈刘漪。“七成,我们学校要修酒楼,正跟建委要指标呢。管事儿的那个处长是我爸的老部下,让他出面呗,算他倒霉,就说他是那女生家的远房亲戚。只怕我们副校长不答应,老头儿在历届运动中都是大左派。”“对了,那个女生,她叫什么名字?”
“杜小彬,彬彬有礼的彬。刚才刘漪还跟我说临回广州前要见她一面呢。”杜小彬,李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个女孩的名字,倒是不太像个坏女孩的名字。“这个杜小彬,她是怎么想起来干那事儿的?一个大学生,还跑到上海。”“嗨,她一个初中同学就在上海干那事,赚了钱去整容,变漂亮了,杜小彬也想整容,没钱就毅然下海了,她大概也没干过几次,不然肯定要送劳教的。”
“她自己是怎么个态度,有没有痛改前非的意思?”
“我是没看出来,这女孩心理素质非同一般,而且她到现在还不认账呢,不承认她是卖了。”“是不是真弄错了?”
“不可能!上海发过来的卷宗我都看了,那男的,还有拉线儿的中间人,就是杜小彬的那个女同学都认了,给了多少钱,怎么给的。可杜小彬就是不认账,咬死了是谈朋友的关系。让她交代问题吧,她比我还冷静呢,表情,大义凛然的,好像我是国民党她倒成了共产党了,你说多可气?也不知道你们刘漪哪根筋搭错了,非得当回救世主不可。”
有两种人是最具同情心的,热恋的人,或者,失恋的人,感情都特脆弱的缘故。“她想当,就成全她这一回吧。”
这在李然算很掏心窝子的话了,不过在小宗,犹嫌不过瘾。
“怎么,你还真喜欢上那个周蒙了,她太小了吧?不过,现在的小姑娘可不简单,看她文文静静的跟我老婆差不多,讲出话来跟戴妍一个调调。戴妍就更了不得了,前一阵听说为争个男的跟同宿舍的女孩儿打了一架,简直生猛。老实讲我跟她们都有代沟了,周蒙还不到十九岁吧?整个儿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看来,小宗老婆也不冤枉他,小宗不仅话多还四六不搭。
李然一脸不在乎,说:“别提了,刘漪这一来我什么心情都没了。再说我明年援藏,也不想再招惹谁。”“ 我看也是。”小宗大有不吐不快之势,“像你这么飘来飘去的,爱一个也是毁一个。”李然一回宿舍就拨了周蒙家的电话,这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是她母亲接的,据她母亲讲周蒙打过电话回来,说要在学校复习英语,准备四级考试,今晚不回家了。周蒙的母亲态度亲切,她询问了李然的名字,李然随口称她周阿姨,她更正说自己姓方。方阿姨没有多问,说话的语气似乎完全知道他是谁,又像是漠不关心。
那么,蒙蒙是有意避开他的电话了,避开他这个人,只不过转了一下这个念头,李然已很觉刺心。第二天早上七点,李然敲开刘漪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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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漪已经打扮好了,长发结一条辫,T恤短裤耐克鞋。同样是短打扮,在刘漪就不觉佻而是斯文。见到李然,她的第一句话是:“其实,我可以自己去。”
“怎么,讨厌我了?”话一出口又觉得轻佻了,李然接下去,“我自己也想出去散散心,结个伴好不好?”刘漪不能说不好。
他是变了心,是忽略了她,也许,压根儿就没爱过她,可是他一直肯向她赔小心。这两年,刘漪也不是没有一点儿见识,男人,不管追的时候怎样百宝出尽,但凡追上了,赔小心的就轮到女人了。有时候想想,不晓得到底是男人贱还是女人更贱。
到黄山的当天晚上,吃过饭李然就送刘漪回房睡了。失了半夜眠坐了半天车爬了半天山,刘漪面色青白身心俱废,因此特别听话,一切听凭李然安排调度。李然从未见刘漪如此柔弱过,分外怜惜,跟她说话的声音都搓柔了。在外人眼里他俩何尝不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只怕让周蒙看到了宁可把一双眼睛锥瞎。李然在服务台等着打长途,只有一条长途线,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正大声地跟远方的男友电话传情,李然相信大堂上的每个人都听到她谈情说爱,听得津津有味。当然李然可以用刘漪的“大哥大”打,他又没有那样大方。
等轮到李然,打到周蒙家又是十点多了,又是她母亲接的电话,说周蒙一天都没回来,不过她往家里打过电话,也知道李然来过电话。李然心里一热,她该不是等他去宿舍看她吧?
喘口气,确认自己声音稳定了,李然才开口问周蒙宿舍的电话,她母亲和蔼地告诉了他。连着往女生宿舍打三个电话都占线,李然只好让给他后面一个等得抓耳挠腮的哥们儿。等李然再打过去,有人接了,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告诉他别打了,已经过十一点了,并不等他再开口就“啪”地挂了电话。李然放下电话的第一个冲动是明天乘早车回去,基本上,李然不是个冲动的人,他留了下来。山水移情,到黄山的第二天,刘漪心境大好,她心境好的标志就是开始琢磨吃的了。夏初的黄山一派青翠,云海茫茫,放眼过去,云绕着山山遮着云,十步以外就难得看见人影,看得见的是远处山腰间隐约升起的一缕炊烟。
刘漪直勾勾地望着炊烟,她想吃那种柴火熬出来的黏黏的农家稀饭,而不是宾馆里供应的薄粥。李然问她: “又饿了?”
“不是饿,是馋。”刘漪答得老实,据说新鲜空气有让人食欲大开的功效。“看那儿,冒烟的地方,是一家小饭店,卖野味,炒的菜十里飘香,我们正好赶上去吃午饭。”加上这一次,李然已是四到黄山了,自然老马识途。
“有稀饭吗?”
“让他们现烧。”
他们爬的是莲花峰,有美食为动力刘漪爬得比李然还快,仅容一人的陡峭山路上,她几乎如履平地。紧跟她身后的李然一个劲儿求她慢着点儿,她要是再磕着哪儿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安生了。先是一束白光试探着透过云海,接着,是云被光一层层推开,周围的景物渐次清晰起来,刘漪已经可以看到盖着茅草屋顶的小饭店了。她腿一软差点儿坐到石阶上,李然赶紧扶了她一把:“让你慢点,抽筋了吧?”“不是,我闻到香味了。”
刘漪眯着眼皱着鼻子一笑,一个女子对食物这样单纯的热爱也怪招人疼的。在小饭店刘漪点了她爱吃的野鸡丝炒山笋,黄麂肉炖菌子,爆炒石蛙,清炒野菜和一味蛇羹。因为早饭时间早过,两口灶都要应付小炒,李然出到15块钱,小饭店的老板娘才答应另外支口锅给他们烧稀饭,并且言明这锅稀饭至少要等一个小时。
时光似乎回到两年前的广州,跟刘漪一块儿吃街头的大排档,她吃得兴高采烈也让李然胃口大开。这不,连小饭店精明的老板娘都被刘漪吃菜的速度和那副馋相感动了,泼掉陈茶给他们斟了两杯真正的黄山毛尖。刘漪边吃边夸,这是她离开广州半个多月来最香的一餐。
等两个人就着茶扫光了所有的菜,稀饭还没得呢,刘漪心急,拉着李然到屋后查看。给他们支的粥锅在屋后的山溪边,老板娘的女儿一边洗衣服一边看着粥锅,这是个细眉细眼单薄秀气的小姑娘。李然让刘漪注意小姑娘手中的肥皂,这块肥皂握在手里的一面细致地包了一层薄锡纸,拿在手里既不打滑,也不浪费肥皂,还省了肥皂盒。简单如这块肥皂,也不难看出人们是何等精心在意地活着。李然这两年走来走去,在手里在心里留下底片的就是这些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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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生活状态,他还说不清楚自己最终要表达什么,可是这些朴素的生活状态有时会让他若有所动。
李然架好相机,用大俯角,趁着小姑娘举着肥皂转过脸来抢拍了一张,把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刘漪靠在旁边的一块青石板上,山岚轻轻拂过脸颊,面前的一块缓坡上,长满了青草和野花,接下去,是窄窄的溪水无声地流淌。
李然换了个镜头再拍远山。她喜欢看着他拍照,两年前,在广州,她曾陪着他大街小巷地狂拍一气。她不是不知道,前年,在西安,他对她已经很勉强了,他都不再碰她。
李然从镜头上转过身来,他看见刘漪笑着,一如既往地笑着。
稀饭终于得了,李然吃了一碗刘漪吃了四碗,李然不是吃不下,是怕刘漪不够吃的。过粥小菜刘漪又叫了酱小黄瓜、咸鸭蛋、烟熏兔肉和凉拌野荠菜。她只穿一件白色小背心,还吃得一头一脸的汗:“这么吃还是吃不胖,他们都说我有吃的本钱。”
李然点头,嗳,蒙蒙就没这个本钱。
“不吃又干什么呢?胃胀,心也不再空虚。”刘漪不想李然当她是怨女赶紧笑笑,“不是我——是广州一位女作家的名言。我在广州可是有一帮吃友,逢周末都是从早茶吃到宵夜。在广州,吃,是一件盛事。”等他们终于从小饭店出来,太阳也快落山了,上山顶来不及了,只能直接下山。临出门老板娘多了句嘴:“好走啊,下次再来。”刘漪眼睛一亮,问李然:“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中国可以说不,李然却不可以。
第二天他俩神经病似的又去了,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怪只怪那经多见广的老板娘又多了句嘴,她也是奉承刘漪:“小姐真是好福气,你说一句你家先生听一句。”
一句话勾起刘漪满腔的新仇旧恨,她这位“听话的好先生”至今尚欠她两个交代:一,她是他的第一个吗?二,她哪一点儿不如那个小女孩了?
刘漪是有点儿死心眼儿的,从十八岁到今天二十三岁零九个月,她心里只有李然一个人,就是死还要死个明白呢。
那老板娘只是没眼没色地一径问下去:“您二位这是蜜月旅行吧?我这里有同心锁卖,香港进的,小姐不要一对?”
李然赶紧摆手,老板娘这才觉得没趣,转头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现代社会有两件事不可问不好问不要问,一是女人的年龄,二是女人的婚姻,刘漪自己也闯过祸的。刘漪当初分到广州的中国银行信贷科,虽然不过是个小兵,也由同事带着被大把的商家请去吃饭。一次吃饭的时候,经同事小廖介绍,刘漪认识了萧老板萧芳丽。这萧芳丽很有点儿钱,有钱的女人,年纪更不好讲了,刘漪猜她总有四十。萧芳丽做的是服装进出口生意,她只要贷二百万,因为是小案子,由刘漪接手。经过测算,萧芳丽的资信度和经营状况都很好,报告都交上去只等着批了,刘漪闯祸了。一天下午她和小廖办完事,顺路去一家大酒店的西饼屋吃点心。一进去,刘漪就看到萧芳丽和一个穿运动服的男孩子亲密地并肩而坐,那男孩一副乖相,真真想不到,萧芳丽都有这么大的儿子了。小廖跟熟人搭话,刘漪先过去招呼,萧芳丽很热情地拉她一块坐。刘漪坐下来寒暄:“萧姐,这是你儿子?在哪个大学念书?”她自以为还算得体,不明白对面的两个人为何像看怪物一样齐齐看着她。小廖走过来正赶上听刘漪这句“得体”的寒暄,一把拉起她就往门外搡。
到了外头刘漪刚想嚷,小廖指着她鼻子恶狠狠地说:“他是她儿子?他是她老公。”
刘漪呆若木鸡。
小廖看她真被吓倒又笑了出来:“看你,怪不得我们广州人管你们这样的叫傻大姐。”小廖是新一代西装革履的广东烂仔,别看他穿高跟鞋还比刘漪矮半个头,年纪也小两岁,学历不过中专,从吃喝玩乐到银行业务就没有他不精通的。以刘漪那种死心眼的保守性格,从国营银行辞职转工去IBM够她犹豫一年的,是小廖拍板代她递的辞职报告。小廖说她太傻,傻得吃不了银行这碗饭,而IBM是外国公司,外国老板自己傻所以也喜欢用傻人。
那萧芳丽气性甚大,贷款已有九成,她不要了,索性再没在他们银行露过面。更精彩的是,一个星期后,刘漪在一家香港牌子的专卖店买衣服,那导购小姐看看刘漪的信用卡再看看她,先把衣服挂了回去,回过头不冷不热地说:“对不起,小姐,你换个牌子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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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不消说,萧芳丽是这个香港牌子的全国总代理。
在黄山,李然和刘漪首尾一共待了四天,刘漪的情绪阴晴不定,就没有一座山他们能爬到顶的,这是不是也象征了他们的感情路?
刘漪知道,她不问,李然哪会主动交代,他巴不得她得了失忆症见了他都不认得才好。可是真的问了,说起来又是她刘漪死缠烂打风度欠缺。如今的女人,不要讲上吊抹脖子,骂一句,就此成了人家口里的泼妇。男人顶怕女人哭,不见得,男人顶怕女人问。娶了她,答不出来问不厌的是:你还爱我吗?没娶她,不见面还好,见了面,她眼里千回百转千万次问的是:你,不后悔吗?
在他转身离开房门的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衣袖。
这是他们最后一个晚上。
李然按捺着内心的惊讶抱住了刘漪,比起两年前,刘漪大胆多了,也迷人多了,迷人得近乎风骚,迷人得让他禁不住地要怀疑她的身体。
那完全不是他记忆中坚硬的身体。
第二天,等李然和刘漪回到江城已是下午一点多了。在长江宾馆的房间里一坐定,刘漪就催着李然给小宗打电话问杜小彬的事解决得怎样了。李然打了一圈电话才找到小宗,小宗的回答是,哪那么快,处长是打了招呼,学校的处理意见还没正式下文,杜小彬现在仍处于隔离状态。他劝刘漪别见了,治病救人的工作就交给他和李然了。
刘漪想想作罢,自己也不是能言善道的主儿,真见了杜小彬不尴不尬地说点儿什么好呢。再者好几天过去了,刘漪也没那么冲动了,不过她还是坚持让李然陪着她在本城最大的银河商场给杜小彬买了两件ESPRIT的女装和一个真皮小背包,花销也在千元以上。
刘漪强调:“要让她觉得有人真正关心她。”
李然答应,一定代表她去看杜小彬一次。
他们随便在街上吃了点面条,再回到饭店拿刘漪的行李,时间已是七点差一刻。李然在饭店早订好了一辆皇冠,他替她拉开车门。
晚风中,刘漪按着车门转过身来:“为我做最后一件事,不要送我到机场。”
李然低下了头,一时间难以自已。
她递给他一个纸袋:“在上海给你买的,以后……”她没有说下去,纤长的手指滑过他的面颊。刘漪在车上用“大哥大”打电话,电话接通,传来小廖特有的广东普通话的音调。“小廖,是我。”刘漪说着话往脸上一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等待
等李然赶到师大女生宿舍门口,已经快九点了。他请一个路过的女生帮他叫10号楼119的周蒙。过了一会儿,戴妍笑嘻嘻地出现了:“是你呀,周蒙去图书馆了。”
图书馆里人头济济座无虚席,李然在里面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他心里念了几天的那个身影。这所省属师范大学学风着实不坏,不远处的教学楼灯火通明,也许她会在教学楼。
从教学楼一楼开始找,一楼没有二楼也没有。上三楼的时候,李然一抬眼,看到蒙蒙拿着两本书正从楼上下来。
她看到他,站住了。
“我到宿舍找过你。”
“啊。”她漫不经心地应着,侧过脸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了他一眼,挺冷淡的。从教学楼出来,两边都是林阴地,男孩儿女孩儿们勾肩搭背地在此出没。“李然,你是结婚了吗?”周蒙和颜悦色地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没有。”李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看我呢。”
“蒙蒙,我这两天一直不在城里,我去了黄山,陪她去的,她今晚刚走。”“她走了?你又来找我了。”她笑着说完,紧紧地咬住嘴唇。
他揽住她,说:“蒙蒙,我跟她已经分手了,相信我。”他把中指伸进她细白的牙里,她咬得他疼极了。“ 为什么躲我的电话?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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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她低下头,哭了。
“别哭。”他亲吻着她润湿的面孔,“别哭啊。”
“讨厌你。”
“不要讨厌我,罚我吧,罚我为你做任何事。”
“罚你,一辈子不离开我。”她定定地看着他,仿佛一转眼就会见不到他似的。“可这不是惩罚,这是对我的奖赏。”他呼吸急促地笑,第一次尝到了心热如沸的滋味。“蒙蒙,我爱你。”
可想而知,她对他的回答:“我恨你。”
又是在她家的楼下,她又是久久不肯上楼。
“是刘漪让你剪的头发吧?”
“不是说好不提她了。”
“那你不觉得她又高又漂亮,而且特有气质,你肯定你以后不后悔?”她来回地审视着他。“放过你我才会后悔呢。”李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蒙蒙,那天晚上你去看什么电影了?”“《情人》。”
“跟戴妍一起去的?”
“不,是一个高中同学。”
“男同学?”
“是啊。”
她怎么可以跟男同学去看那种电影?李然心里不是一般的别扭。
“你怎么啦?”她摇他的胳膊。
他反手握住了她:“蒙蒙,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明年我会去西藏,最少在那儿待两年。”她抽出手,问: “你还会回来吗?”
“你要我回来吗?”
“其实,”她看他一眼,边说边往楼道里走,“就算你已经结了婚,你要我等我都会等你的。”他拉住她的手臂硬把她拽了回来,说:“等我。”
她有点委屈地翘着嘴,他低下头吻她,她没有动,他再深一点她就软化了。李然还是很小心,生怕她会像上次那样承受不住,但是她的小舌头太乖了,让人有把它吸进肚里的冲动。
他放开她的时候,她目光清澈,令人莫敢逼视。
“我不去西藏了,好不好?”这个时候说这句话,也是一句真话。
“为什么?”
“看住你啊,省得你又跟别人去看电影。”
“是你的就不用看,不是你的看也看不住。”她用手指点点他的胸口。
“你是吗?”李然按住她的手。
她瞥他一眼:“可是男人事后总会说,为了你我曾作出多么大的牺牲,所以,就算为了我,您还是去吧。” “男人,你以为你很懂男人吗?”李然好笑。
“强者可以不懂弱者,可是弱者必须懂得强者才能保护自己。”这几天周蒙想明白了这么一个道理,你不能说她不痴情,可你也不能说她不理智。
她这么说却让李然分外惭愧:“蒙蒙,我会对你好的。”他攥紧了她的手,要让这句话钻进她心里去似的。 “怎么好啊?在几百里以外对我好吗?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你,就像一阵风,连个影子都抓不着。”
“蒙蒙,难道你只希望男朋友一天到晚守在你的身边?”
“可人家都是这样的呀,一块儿去食堂吃饭一块儿上晚自习男孩儿都帮女孩儿打开水。”“那我明天也陪你去食堂吃饭陪你上晚自习也给你打开水。”
“真的?”她一下笑了。
“真的。”李然刮她的鼻子,“该上去了,明天不是还要考两门吗?”
“好吧,那你明天下午五点半到宿舍找我。”
她在他脸上尖着嘴飞快地啄了一下,转身蹦跳着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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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李然先找头儿销假,头儿一点儿没商量地通知他明天出差。报社的摄影部不是老弱病残妇就是拖家带口,未婚男青年就李然一人,他又爱跑,所以外差的活儿大部分归他了,相应的,市里的活儿他基本不干。销完假李然去会计那儿借了800块钱出差用,刘漪这回来不能说造成了什么破坏性后果,但确实令他的个人经济濒临破产。李然手头还有几百块国库券可以卖掉,先不讲有没有事业,男人就不能没有钱,特别是有了女人的男人。
和刘漪疏远,经济力量的悬殊也是原因之一。
这方面李然比较老派。
办完报社的事儿,李然拿着刘漪给杜小彬买的东西去了师大,他顺手把那两件耐克T恤给了小宗。小宗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边比着一边啰嗦:“是刘漪给你买的吧,好好好,鹬蚌相争,我这渔翁得了利了,你再吹几个才好呢,耐克阿迪达斯我这都一块儿招呼了。——哎,下次给买小一号的行不行?”见到杜小彬,给了李然一个意外。他满以为是怎样一个艳丽的女孩子呢,想不到那么不起眼,轮廓还略具秀气,肤色好像广东人,又暗又哑,整个人看起来瘦小而结实,别说不性感,在李然看来她都不能算有女人味。小宗预先作了思想工作,杜小彬知道有两个非常关心她的大哥哥大姐姐。她瞟了眼ESPRIT的纸袋,那个眼神是老练的,甚至略具风尘况味的。李然当即决定防着点儿,没把刘漪的名片给她。小宗在旁边努力谆谆教诲:“你看,杜小彬,有这么多人关心着你,你还小,以后的路长着呢。学校对你也是以教育为主,你不要有任何抵触情绪,而且,这么大的事儿检查你总是要写一份的吧?”杜小彬一双眼睛满是嘲笑的意味,表情就像小宗说的大义凛然。她很不耐烦地等小宗唠叨完,清脆地说:“宗老师,我都想好了,我正式申请退学。”
“退学?”反而是小宗沉不住气地要跳起来,“退了学你去哪儿?”
“至少,我可以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你以为我多想赖在这儿啊,学校,还有我爸妈都让我烦透了。”李然记得小宗说过这个女孩心理素质非同一般,杜小彬脸皮是厚点儿,心理素质并不见得比一般女孩强,她们面对现实的自然选择都是逃避。
李然跟小宗交换了一个眼色开了口:“杜小彬,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给你在下面县里安排一个临时工作,你可以先办一年休学嘛。”李然曾经帮过临江县县委书记一个大忙,估计给杜小彬安排个临时工作没什么问题。
杜小彬盯了他一眼,问:“那,有人问我,我怎么说呢?”
“这样吧,你算是我表妹,身体不好要休学,不,可以说你喜欢写作,是去体验生活的。”杜小彬眼睛里闪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写作?”
李然哪里知道,反问了一句:“你不是中文系的吗?”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
“一个星期之内,我明天出差路过临江就把这事先办了,到时候让你宗老师送你过去。当然,一切要先征得你父母的同意。”
“她父母的工作我去做。”小宗抢着说,又转过头恳求地说,“不过,杜小彬,你先要把检查写好。不然,我可没法向学校交差。”
“杜小彬,那我们临江县见。”李然起身加了一句,“我和宗老师有空都会去看你的。”细看,这杜小彬倒是长着一双弯弯的清水眼。
跟蒙蒙在食堂吃这一顿饭可把李然尴尬坏了。
地方师范院校比起北京的大学来风气要算相当保守,像他们吃饭的这个三食堂就像是个女生食堂,零星几个男生都是陪着女朋友的。李然感觉好像进了女生澡堂,眼睛绝对不敢往上看。时不时的还有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过来跟蒙蒙打招呼,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是过来近距离侦察一下周蒙的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是的,他是被展览来了。
蒙蒙坐在他对面心满意足地用小勺慢悠悠地舀粥喝,就这样她也磨蹭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她吃得简直是猫食,一两粥一份蛋羹几根榨菜。李然吃的包子她一口也不肯吃,说馅儿里有大葱味。在李然这个北方人看来,馅儿里要没大葱那还能叫馅儿?
“你不吃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