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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片山从计程车下来,走到可以望见公寓的巷口就突然驻足了。他看到晴美疾步从公寓走过来。正想叫住她,她却没有察觉到他就在转角处,阴沉着脸,好像十分迫切地走过去。这不寻常呢,片山想。就在这时,浮现脑际的是爱管闲事的姑妈儿岛光枝告诉他的,晴美与一个中年男子的事。也许因为他回来得晚,她以为不回来了。怀疑了片刻之后,抱着微歉,决定从晴美后头跟上去。
"福尔摩斯,抱歉啦,你在这里等会吧。"
福尔摩斯不依似地叫了一声,可是片山没听到。他放下了福尔摩斯就连忙往晴美刚刚消失的街角走去。由于晴美身上穿着一件红色毛线衣,所以盯起梢来井不太困难。晴美从附近车站搭上了地铁。车上人不太挤,尽管担心被发现,可是晴美似乎心事重重,根本就没有留心周围。
晴美来到新宿。夜里的新宿,真是人声杂杳,热闹非凡。而且年轻人们衣着都大同小异,稍不留心,便可能跟丢。片山不得不拼命似地跟上去。
就有那么不凑巧,十来个年轻人插进兄妹俩中间了。而且这些人都有几分醉意,他越急便越是故意阻挡他。
"喂喂,让路啊……借光,借光。"
"不行!"
"急什么嘛。"
"这么小的日本,赶着到哪儿去嘛。"
又是调侃,又是愚弄的,接着是大笑不已,好不容易的脱离这一群,可是晴美无影无踪了。
"<-*和谐*-><-*和谐*->!"
是右呢?还是左?正当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眼睛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
"林兄!"
是林刑警。还是那一身旧西装,在不远处赶路。几乎想再叫的,还是免了。他想起了今天晃子太太的请托。而在一瞬间之后,事情竟联系到妹妹晴美。
林兄有了女人……睛美有了中年爱人……林和晴美?!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这种事怎么可能!
……但是,现实里晴美和林不是在同一个地点吗?也许,林也正在赶往约定的地点。天哪,这是怎么回事!事情太意外,使得片山怔住,再也不想跟林的踪了,只在那里茫茫然地目送林在霓虹灯海里隐没着离去。
"哎……"
片山吐出了第十几个叹息摇摇头。一旁是好不容易地获得一餐的福尔摩斯,正在忙着舔前脚抚摸面孔洗它的脸。
"还以为是个小孩呢,竟然和有老婆的人谈起恋爱!我是白疼她啦!"片山当着福尔摩斯面前,又是斥骂又是自嘲。不会回答一句的对手,有时也蛮方便的。"而且林兄也未免太那个,向晚辈同事的妹妹来这么一手!这不是偷腥的猫贼吗?呀呀,抱歉啦。"
福尔摩斯可一点也不会在意。
"哎……"又叹了一口气,"怎么办呢?如果老爸还在就好了。不,不,老爸恐怕也不知如何是好吧。他老人家就是这样的人。还有,对,林太太,答应有了什么就告诉她。可是,我能吗?对方是我妹妹,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片山深思片刻。
"她不再是小孩了,除非她自己说出来,否则还是不要说她吧……"
福尔摩斯已经洗好了脸,蜷成一团,在坐垫上睡着了。
"你真不错啊,什么也不必烦恼。"
其实,说不定猫也有猫的烦恼呢。片山又想,森崎就说过,猫是没有表情,不过在底下里,可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呢。
"是不是在思考什么新哲学呢?好比。三色猫福尔摩斯如是说。"
这时,门打开,晴美回来了。
"我回来啦。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会了。"
"真对不起。太晚了,以为不回来,所以在朋友家吃了。"
"没关系。我也吃过了。"
"是吗。"
晴美一如往常,笑容可掬地。
"买了点东西回来啦。"
"是什么?"
"水果饼。"
"好哇,来一份。"
"我来沏红茶。"
沏好茶,正要坐下来吃饼的时候,福尔摩斯来到片山身旁"喵呜"了一声。
"怎么?你也要?是饼呢。"
"我听说过了,有一个朋友家的猫,还会吃吐司,喝红茶。"
"嗯,这么神气。那咱们也来试试。"
"真惊奇。想不到福尔摩斯还有高级趣昧。"
晴美看着正在啃水果饼的福尔摩斯说。
"这家伙,好像不喝红茶。沏都沏了,还是喝吧。"
"哥哥,别勉强它。猫是不能吃热的东西的。不是说猫舌怕热吗?"
"对呀。"
红茶渐冷,福尔摩斯先闭止眼,欣赏似地嗅了好一刻。这才慢慢地喝。
"喝了!喝了!"
片山高兴得手舞足蹈。
"怎么嘛,哥哥,像个小孩那样。"
晴美把自己的红茶喝完又说,
"对啦,傍晚时分,姑妈打电话过来。"
"怎么说?"
"是哥哥相亲的事,已经订了日子,后天中午。"
"呃,后天吗……你说后天?"
片山发出了怪声。
"嗯。"
"不是星期四吗?"
"今天是星期二。"
"不是假日嘛!这些日子里忙得团团转,没办法请假的。"
"我怎么知道呢?"
"真是!那个姑妈……"
片山几乎想说出。也不怕人家烦死,可是看到晴美,却又吞回去了。要不是这位姑妈,他还不晓得妹妹与林的事。如果不晓得,这一刻心头一定更开朗的……
"哥哥,对方是怎样的小姐呢?"
"忘了。好像这次是第七或者第八次相亲了。"
"哇,不得了!"
"其他的事,全忘了。"
"加油!"
"别开玩笑吧。"片山哭丧着脸说,"明天打个电话,延到礼拜天吧。目前实在有困难。"
"姑妈肯吗?"
"管她。"
其实。片山是拿不定主意的。
星朗三。片山好不容易地把硬要跟上来的福尔摩斯留在屋里,到警视厅上班,不料林正伏在办公桌上睡觉。片山心里一片紊乱,想不出该不该叫醒他。他实在把不定对方醒后,能不能像往常那样叫一声早。
"片山!"
是三田村。急忙赶过去。
"你今天没有伴啊?"
"无伴一身轻。"
"林好像好累。"
"是。"
"让他睡一会吧。你呢?今天的工作,都懂了?"
"是。"
"好吧。还有,关于那件贪污案子。"
"是。"
"目前承包的是A建设,投标的时候,竞争的是Y建设。那边负责人好像叫柳原,你先到羽衣,完了以后绕过去瞧瞧吧。如果有什么,可以转给第二课办。"
"是。"
"女生命案一点线索也没有。"三田村叹一口气说,"想找到目击证人,过滤变态者也渺茫……说不定不是普通的变态者。好比平时毫无迹象的平凡薪水阶级。"
"可是,那种刀法……"
"对,是干净利落的刀法,说不定是军队的经验者。这么说,年纪便不小了。还有,两案都没有性行为,凶手可能是性无能吧。"
"嗯……"
"不管怎样,避免再出命案是最重要的。这方面,你也需要留心留心。"
"是。那我这就去了。"
"去吧。对啦,还有一件,你明天要请假是吗?"
"呃?"
片山莫名其妙。
"有位自称是你姑<-*和谐*-><-*和谐*->人,今天早晨打电话给我,要我准你请一天假。说这是有关你一生的大事,所以不管怎么忙,都要我同意。"
三田村脸上挂起了愉悦的笑。
"这,这真叫人受不了。"
片山着着实实涨红了脸。
"没关系吧。听说是相亲,是吗?咱们可不是光抓犯人的,新娘子也得好好地去抓住。"
"是……"
片山狼狈极了,逃一般地飞奔而出。
"是秋吉老师吗?"片山问,"我是警视厅的片山。请多指教。是关于森崎先生被杀的事,特来请教。"
"哪里,哪里,请进。"
橱架上摆满无数的玻璃瓶,桌上则是大小试管之类,连烟灰缸都几乎没地方摆了。一脚踩进房间,立即有药品昧冲进鼻腔里。
"很抱歉,打扰您的实验了。"
"哪里,哪里,反正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实验。"
"是在实验什么呢?"
"高性能炸弹。"
片山愣住了。
"哈哈哈,是开玩笑的。请坐,请坐。"
是踏脚台一般的坐凳。
秋吉是化学与物理的老师。五十开外年纪吧,很瘦,一头蓬松的半白头发乱成一堆,脸带苍白,只有那双眼睛特别大,活生生的,真个炯炯有光。片山联想到在科学电影里常见的科学家。就是把死尸挖出来,创造人造人的那一类的科学怪人。
"有什么指教?"
"不敢当。是这样的,住在教员宿舍的者师们,每一位我们都要请教的。"
"呃,是,是。"
"请问,您和森崎先生交往情形如何?"
"这个嘛,可以算是好邻居吧。你们一定知道,森崎老师是独身,偶尔,我们会请他过来吃吃晚餐什么的。内人在烹调方面有那么两下子。"
"那真不错。"
"是很聪明的,聊起来令人愉快的那种人。真遗憾。"
"听说,今天下午起有校葬。"
"是的。可是,森崎兄是讨厌形式主义的人,也许不会很乐意吧。"
"是,是。关于这个案子,您有什么指教吗?"
"我一点头绪也没有,真抱歉。"
"哪里的话,您太客气了。"
"是还没有线索吗?"
"嗯……还有,很冒昧,是例行公事。请问。案发那天晚上,您是在府上吗?"
"嗯……呢,是去看戏了。回来时是十一点稍过。没时间吃晚饭,饿极了。是回来后才吃的。"
"原来如此。"
"本来想煮味增汤,不巧味增没有了,连忙到邻居去借。"
"哪个邻居呢?"
"是富田老师那边。刚好他们不在,所以就很苦恼了,因为经常来往的邻居并不多。最后,只好下到一楼……"
"请等等。"片山阻断了对方的话,"您刚说,富田老师家没有人在是吗?"
"是。叫了不少次都没有人应。"
怪啦。富田的说法是九点左右回到家后没有再离开。是喝醉酒睡了,可是连太太也没有应,这就怪了。还是以后再去查证查证吧,片山想。
刚从秋吉的实验室出来,雪子就从后头追上来了。
"原来你在这里。"她和片山井肩走,又说,
"昨晚真抱歉。是被一个朋友拉去的。"
"没天系。今天,不是有校葬吗?"
"嗯。我不想去,可是听说要点名,只好去露露脸,然后溜之大吉。你呢?"
"我为了贪污案,下午得跑几个地方。"
"又查到什么啦?"雪子兴奋地亮起了眼睛说,"带我去好不好?"
"不行吧。侦查工作,是不能让普通……"
"我不是特别的吗?好嘛,求求你。"
"这真不好办……"
"不行!我跟定了。"
片山叹了一口气。我为什么这么柔弱呢?
"我以后一步也不离开你了。"
"好吧,好吧。"片山只好屈服了。"那你校葬怎么办?"
"下午一点开始嘛,十分钟就逃掉。那以前,你也可以看看。"
"可以逃吗?"
"不管它。你就看着吧。"
这年头,当一名教师,可真不得了啊,片山想。他还见了住校的其他老师,都未能听到有趣的话。没有一个是和森崎有深交的,关于案子也都没有任何发现与线索。
"你知道富田老师是森崎老师的弟弟吗?"片山在学生宿舍一面吃午餐一面问雪子。
"知道。他告诉过我,而且一看就知道的,好相像。"
真要命,我就是没看出来,片山又自我嫌憎了,不过仍然装着平静说,
"当然,当然。听说遗产全部由他独得。"
"很好哇,他是拜金主义者,一定很高兴的。尤其是他太太。"
"下贱。"
"嗯……他也很讨厌她。富田先生那么愤世嫉俗,他认为都是因为娶了那个太太。我也有同感。"
"那森崎先生有没有……给你留下了什么?"
"我?当然有。回忆。最美妙的东西。"雪子说着笑了笑。
"有一天,你也要嫁人吧。"
"嗯,高兴的时候。"
"我好像不管高兴不高兴,都要结婚啦。"
"为什么?"
"明天,要去相亲。"
"真的,恭喜你!"
"别开玩笑。"片山深叹了一口气。
"差不多了吧。咱们走吧。"
"在哪里?"
"礼堂。"
小巧的礼堂静悄悄的,坛上有明晃晃的照明,森崎文学部主任的遗照挂得高高的,四下是一片花海。两侧摆着座椅,教授们默然正坐。为首的是阿部校长,富田夫妻也在那里。同学们坐满倾斜地板上的座席,双手交叠在膝上,状颇严肃。片山权当一名旁观者,在大厅后头出入口边站着,远望坛上,雪子坐在通路边,像是随时准备离席的样子,还不时回头看看片山。
这样的场面,如何逃开呢?片山不由地在内心里着急起来。
唱片奏出了风琴演奏,接着是一位年纪颇大的教授起来,拿起麦克风说,
"已故羽衣女子大学文学部主任森崎智雄的校葬典礼,典礼开始。"
有点老态龙钟了,好不容易才说完这些,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瘫痪般地坐下去。几个年轻教师见状,连忙一拥而上,从两旁把他架起来。这么一来,校葬就增加了精彩的一幕。
其次是一位中年教授,好像是司仪吧。
"阿部校长谨述悼念词。"
阿部校长一改平常姿势,挺起胸瞠,走到遗照前。片山却在心里嘀咕,这位校长先生再怎么装腔作势,也不怎么够看呢。
阿部校长先向遗照来了一个鞠躬,然后沉默片刻。会说些什么呢?正在观望中,但见他突如其来地把双手高高地举到头上。呀呀,难道是一时糊涂,要把内心吐露出来喊万岁吗?正在哑然之际,嗓音传出来了。
"啊啊!敬爱的森崎老师!您的死,多么使人悲痛啊!"
原来举手不是为了喊万岁,而是悲悼的表现哩。但是,又不是流行的动作派女歌星,真不晓得是什么人为他设计的,只能说是极尽低俗趣昧的能事了。
"……我们都深深地敬爱着您,您的研究生活,是普遍地为世人所熟知的……"
片山觉得鸡皮疙瘩阵阵而起,几乎无法站下去了。这个样子,倒不如听拙劣的新歌星的歌来得好些吧!
同学们也微微地动起了身子,好像多么想不顾一切离座而去。大概不可能是大伙同时地内急起来,因此她们的感受无疑是和片山一样,才会显得这么不宁静的吧。
"……当我们听到噩耗时,我们的胸臆里贮满了悲伤,眼泪决堤般地滚滚而下……"
好像是在听着从前风行过一时的母亲电影的宣传呢。差不多了吧,这么想着,往雪子那边看过去。
"砰!!"
忽然传出像爆炸声的巨响,同时从遗照四周冒出了白烟,无数的花瓣大雪股地纷纷散落。这还不算,森崎那张偌大的照片先是摇晃了一下,接着缓缓地倒下来。正在下面发表伟大演说的阿部校长,一时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人整个地愣在那里,掉落的遗照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脑门儿上,于是他就像一根木头般地倒下去。
礼堂里骚动声四起,同学们全体起立,口口声声喊。
"炸弹!"
"恐怖分子!"
片山正想往坛上急奔,却不料适时地被疾跑而来的雪子给抓住了臂膀。
"咱们走。"
"刚,刚才是……"
"开了个小玩笑。"
"什么!是你……"
"很多学生一起弄出来的。大家都在跑呢。快。"
不由分说地被雪子拖着,出到户外。
"不晓得校长怎样了?"
"只不过是照片砸上罢了。活该。"
"这会构成伤害罪呢。"
"咦?那你宁愿让校长把悼词念完吗?"
片山没话说了。有啥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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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我是营业部的柳原。多多指教。"
在Y建设的会客室出现的男子光看外表就予人"生意人"印象,腰杆低低的,四十不到年纪,微秃,头发抹得晶亮,金框眼镜,弄不好会使人觉得俗不可耐。
"我是警视厅的片山,这位是助手吉家小姐,多多指教。""荣幸之至。"
看到雪子,柳原更殷勤了。"真看不出是警方的小姐。"
"不会打扰你太久。请多关照。"
雪子也装出了嫣然的笑,弄得柳原陶陶然,再也看不到片山了。
"请问我能效什么劳?"
话仍是向雪子说的,片山有些吃味了,大声喊叫般地。
"是有关羽衣女大新校舍建设的事。"
"呃,是那个。"
"实际上得标的是A建设,可是你们也参加过投标的,是不是?"
"是。另外也还有几家,不过主要竞争对手,正是敝公司和A建设。"
"不瞒你,我们听到传闻说,这件工程的招标好像有点儿问题,所以才很冒昧地前来拜望你们。"
"不敢当,不敢当。"
柳原严肃起来了。
"请问,当时情况是如何的?"
"这个……"柳原迟疑片刻,这才说,"这么说,便成了同业间的说长道短,实在不好开口……"
"请勉为其难,告诉我们。"
"我们一定不会有不利于你们的判断。"
雪子从旁敲了一记边鼓,柳原便装出无可如何的样子说。
"老实说,我们原本认为这件工程非我们莫属。因为A建设那边只有粗枝大叶的估价,而且数字不算正确。我们这边,从详细的估价,到工程日程,连可能来自附近居民的异议都调查好,才参加投标的。工程款也极力压低,是有万无一失的自信的。""结果是落到A建设啦。"
"是。我们深感失望。不管怎么想,都不会输的。"
"然后呢?"
"表面上,我们是无计可施了,不过我们公司也做了一番检讨,决定查查怎么会这样。主要当然是为了日后业务上的参考。"
"是的。"
"我们想了种种办法,搜集了情报,不料……"
"怎样?"
"结论就是。好像有了幕后交易。"
"是不是掌握了具体的事实?"
"没有。根据多方传言,我们只能这么判断……"
"明白了。"片山点点头说,"另外,还要请教一件事。"
"是什么呢?"
"好比这件羽衣女大的工程,决定承建公司的最有力人士应该是谁?"
"这是说,如果要贿赂,该向谁是吗?"
"简单说就是这样。"
"这一点,那所大学里是很明显的。"
"谁?"
"校长。"
"阿部校长?"
"对对,是这个姓氏。因为他还兼理事长。"
"明白了。"
片山和眼睛正发着光的雪子交换了一个眼光。
"我可以再请教请教吗?"
雪子向前探出了上身。
"请。"
"A建设方面,直接承担这种幕后工作的,请问你知道可能是谁吗?"
"这可把我难住了。"柳原抓了抓头皮。"别的公司的事,我实在不懂。不过……"
"不过什么呢?"
"A建设的人之中,我知道有个人到校长家走动了几次。"
"是谁?"
"叫今井的现场主任。"
"今井不就是发现了他的尸体的人吗?"雪子问。
"不错。"
"好像有什么嘛。你以为呢?"
"嗯……"
"那个校长,我一直都觉得有什么的。你当然会查吧?"
"应该会的。"
两人回到羽衣大学生宿舍。
两人都坐在地毯上。这时,雪子起身踱到窗口,往外望了望说。
"好暗了,才五点稍过。"
她把窗帘关上。"怎么办?晚餐回去吃吗?"
"嗯。我妹妹会准备的。她说为了使我明天面孔油亮些,要帮我烤个样烧饼给我吃。"
"打打腊不就行了?"
雪子笑开了,又说:
"可是,那一定是个杰作,真想看看你相亲的模样。"
"别作弄我啦。我只不过是露露脸,总不能让人家太没面子。"
"在哪里?"
"K饭店的餐厅。我姑妈决定的。"
"有什么原因吗?"
"大饭店的餐厅,你也知道很贵。不过她说中午有'午餐时间'。"
"很合理主义呢。"
"我真拿那个姑妈没办法。"片山苦笑着说,"那我走啦。还得到厅里露一下脸。"
"嗯……我就不留你啦。今天老跟着你,抱歉。"
"哪里的话,我才快活呢。"
雪子微微睁大眼睛说,
"这话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在这个房间里,片山很奇异地觉得心里稳稳当当的。如果是以前,光想像到进独身女性的房间,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如今却似乎和自己的公寓毫无差别。真奇怪啊,他想。
"也许没有你妹妹的料理那么有效……"雪子偏偏头说,
"可是,也许能使你的脸更有活力些。"
"是什么?"
雪子忽然仲出双臂揽住片山,把自己的樱唇印在目瞪口呆的片山的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片山的脑子里,忽然被搅拌机搅了一股地混乱了。嘴唇上感觉出雪子那温软的唇瓣,背上也缠着她那细柔有力的臂,她胸前隆起更以令人不敢置信的弹力压在自己胸板上。可是这许许多多的奇异感觉却似乎是分别存在着,根本无法凝结成一体,构成一个叫"拥抱"的意识。她拥吻了我!好不容易地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离身了,却在眼前漾着动人的笑。
"……吓着你了?"
片山暂时仍在无重力的浮游状态里,没法回答,总算平安着陆了。
"好像……糊里糊涂的。"
片山喃喃自语般地说。哎哎,我真是糟糕的情人哪。
"那么案子算是有眉目了?"晴美边收拾晚餐边间。
"总算把握住了一点动机。"
"好极了。"
"也不见得。"
"为什么?"
晴美重新沏了一壶茶说:
"哥哥,你不是常常说,掌握住动机,案子就可算破了三分之二吗?"
"可是这回有三桩呢。"
"哎唷。"
片山偶尔会和妹妹聊聊案情。有时,聊着聊着,想法会更清楚起来,有时还会发现到前此所忽略的事。
"招了这么多的怨恨啊。是因为他饲养福尔摩斯是不是?"
"对。"
片山落入沉思了。妹妹说得一点也不错。森崎不是个被人家深深记恨的人。事实却有这么多可能涉嫌的人物。这不是奇怪的事吗?
"而且那种被杀的方式也是很奇异的。"
"是指在密室里如何被杀吗?"
"不但如此卖春集团啦,贪污同伙啦,不管是哪一种,即使秘密快被揭发出来,也没有必要用那种方式来行凶。假装成车祸,或者请暴力集团的杀手,都是容易下手的事,干吗需要设计出这么麻烦的密室杀人呢?"
"是啊。"
"那种方式,使人想到深仇大恨,或者趣味性的凶杀。"
片山好像自己也成了神探名捕,边点头边说。一看,福尔摩斯正好在打个好大好大的呵欠。是要睡了。这家伙,根本是在藐视人家呢。
秋吉教授已经在实验室里来回踱了半小时那么久。额角上刻出了深纹,苍白的脸孔越发地苍白,也更像一个恐怖影片的演员了。加上这深夜里的实验室,咕嘟咕嘟响着的试验杯,更增加恐怖感。如果现在再加上试验失败的怪尸被裹在层层绷带里横躺一旁,那就无懈可击了。
"糟了……这是怎么回事呢……真是伤脑筋……"
像只破唱片,一次又一次反覆着同样的自语。
"糟了……槽透了……"
这样下去,早就该晕倒,可是那急促的步伐,丝毫没有减缓的模样。
突然传来敲门声,老教授吓得几乎跳起来。
"谁!"
门被推开,站在那里的是披着黑斗篷的杜拉居拉伯爵,死白的脸上,只有一只火红眼睛-当然不会有这么一号人物,而是轻笑嫣然的吉家雪子。
"秋吉老师你好。"
"是吉家同学啊。"
秋吉好像获救地舒了一口气。
"我看到火光就进来了。打扰老师了。"
"不会不会。"
雪子进到实验室里说,
"我是代表有志一同,来向老师道谢的。"
"道谢?道什么谢?"
"是校葬的时候,装在花环上的炸弹。老师的手法真是第一流的,大家都非常佩服。"
"那个吗,不不,那算不了什么的。"
"才不呢。尤其掉下来的照片打在校长头上,真是杰作。"
"那是预料之外的。"
"反正是恰到好处。一定是森崎老师显灵了。"
"校长的伤呢?"
"只有擦伤,可是打击可不小,这是医务室的金子先生说的。用很痛的药给他敷,痛得他大嚷大叫一通。"
"一定气炸了。"
"起初说一定要报案,可是他身边的人都劝他,说是会影响学校的形象,把他劝住了。"
"这正是他的弱点。"
"真是谢谢老师啦。"
"别客气了。我也是尊敬森崎老师的一个,如果他死后还披像校长这样的俗物利用,我也受不了。"
"这件事,我一定保密。请老师放心。"雪子肯定地说了以后才看看实验室里。"老师,这个时候,还在实验什么呢?"
"嗯,是有了件叫人伤透脑筋的事。"
秋吉迟疑了片刻,才决意地说。
"是有件东西丢了。"
"那我帮老师一块找。"
"不,不。来回找过几十次了。不见了。"
"是什么东西嘛。"
"烟盒。"
"啊,那么老师,为了这次的事,我和同学们一起来买一只新的,做为答谢吧。"
"这不成哪。"
秋吉着急地摇播手说。"是只很特别的。"
"有纪念性的,是吗?"
"也不是。"
雪子莫名其妙了。
"外表是烟盒……"
"里头呢?"
秋吉叹了一口气说,
"打开就会爆炸的。"
雪子张开嘴巴,半天才说,
"那么是……炸弹啦?"
"差不多。"
"可是……怎么有这种东西呢?"
"我自己做的。也不是要派什么用场,只不过是好玩罢了。"
"那也太……"
"我很崇拜詹姆斯·邦德。"
"谁?"
"邦德。就是007啦。"秋吉老师自嘲地笑笑说,"我恐怕只是个蹩脚的教师吧,不过自己的东西,趣味,总应该学学人家的样子。后来,偶然地想到为什么不自己来造造邦德小说里的那一类秘密武器呢?然后,花了足足一年工夫造出来的,便是那一只烟盒。"
雪子哑口无言。
"当然,我不要让人家看到这样的东西,所以把它锁在这里的橱子里头,偶尔拿出来瞧瞧,欣赏欣赏。今天也是这样,傍晚时分拿出来,放在桌上左瞧右看的,刚好有一批实验器材送到,东西就乱成一堆了。整理好以后,想把烟盒收起来,你猜怎么样?不见啦!"
"那老师。一定是在这屋子里的什么地方吧。"
"可是已经找了几十次了,从这个角落到那个角落,都找遍了。"
"咱们再找找看,我来帮忙。"
"嗯,也好。"
雪子和秋吉花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把实验室翻遍,还是找不到。
"老师……"雪子有点气急了。"虽然是炸弹。也没啥大不了是不是?大概有多大的爆炸力呢?"
"是没啥大不了的。"秋吉有些忧愁地点点头说,"不会把几公里见方炸毁,也没有瓦斯槽爆炸的威力。"
"那,如果有人打开盒子呢?"
"这个嘛……"
"会炸死吗?"
"大概吧。只是不曾有人让脑袋给轰掉了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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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刑警与恋人 (一)
"今天,可不是太凑巧了吗?碰上这么个好日子……" 儿岛光枝很稀奇地打扮得珠光宝气,而且这么一席开场白,说得得意扬扬。一旁的片山,仍旧是那身显得有些邋遢的西装,听到这里禁不住偷偷地吐了一口太息。相亲在他,算是司空见惯了,但还是免不了觉得不自然,而且简直无聊透顶,尤其那些门面话,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时间便也格外地难挨了。
这里是赤坂附近的K大饭店里的餐厅。用屏风隔开了一个角落,桌边端坐着片山等人马。片山这边,除了他本人之外。只有妹妹晴美,外加自称双亲代理兼媒人的儿岛光枝,对方可是济济多士呢。有双亲。兄、弟、妹各一,当然还有相亲者本人,六个人排排坐着,双方颇不平衡的。光枝姑姑好像也察觉到这一层,用她那一贯的得意扬扬口吻,数说着片山的老爸曾经是位怎样了不起的警官,还说明怎样英雄地结束了光荣的一生。如果她也懂得加上一些抑扬顿挫,那就成了精彩的说书人了。对方无疑已经听过不只一次了,还是装着第一次听闻的面孔,不时"嗯……""是是……"应和着,故作惊叹的样子,辛劳之至。
有关片山的台词既毕,接着就是关于女方的说明。片山是差不多没听,不过想像里大概是:才色兼备,贤妻良母型,料理、茶道、和裁、样裁等无一不精,无往而不利,是一件宝,也是"招牌商品"。但是,如果把所谓媒人嘴的夸大其词部分扣除,那么剩下的无可置疑的部分,便是:她是个女人。
这位相亲对手芳名横泽几子,稍大的体格,面孔大体够得上普通标准。可惜的是一旁有晴美穿着明亮的柠檬黄连衣裙坐着,加上昨晚雪子的一个热吻的冲击留有余味,这一来她就不免有些许的吃亏了。姑<-*和谐*-><-*和谐*->雄辩越发地热起来了,相反,片山的心情却呈反比情形,越来越冷,以致当双方家族的介绍到了尾声时,片山已经开始在打主意如何才能回绝这桩婚事。
接着是午餐的闲谈,不可避免地,话题落到有关片山的工作方面。手枪随时都带着吗?追到凶犯时的心情如何啦?诸如此类,根本是把电视里的警匪片当了真,叫片山倒胃口之至。
"刑警绝不是那种有声有色的工作。"片山说,"只不过是靠双腿跑,拼命地跑,这就是工作的绝大部分。而且这跑嘛,几乎都是白跑。"
"哎哎,真不得了哇。"
横泽几子无限同情地。
"那一定很累吧。"
"嗯,是很累很累。"片山装模做样地大摇其头说,"所以当刑瞥的,都老得特别快。"
片山以为这么说,一定可以使人家讨厌。不料横泽几子忽然亮起了眼睛说。
"我很会帮人家揉肩头和腰呢。您如果累了,我马上可以使您恢复。"
"好极了!"光枝姑妈兴高采烈地插了一口。
片山慌忙地说,
"总之,最糟的是生活起居不能规律……"
如果让这位女士来揉,折断一两根肋骨,恐怕是轻而易举的事。片山内心里恐怖起来了。
"碰上大案子,那时礼拜天啦,什么节日啦,全部泡汤。所以家人难受。"
片山若无其事地暗示了"还是拉倒吧"之意。不料对方竟然说:
"这么全力投入工作的男子,才充满吸引力啊。"
片山的防线那么轻易地就给突破,于是他只得撤退了。还是吃吧。他大咬特咬起来。
这以后,发言多半由光枝姑妈一手承当,有时片山成了运动方面的万能选手,有时则是悟性很强的读书家、勤勉的用功者〔如果三田村巡官听了,不晓得怎么说!〕,仿佛几十个人的长处集中在,一起穿上衣服在走动。
随便怎么说吧!片山想着,把一大把生菜沙拉塞进嘴里。
"雪子。"
"嗯。"
"西洋史的课,不去吗?"
"不想去。"
"以前,这一堂是必上的。怎么啦?不舒服吗?"
老实不客气地闯进雪子的房里来的,是邻房的波多野靖子。有点滑稽味的圆脸蛋,圆眼睛,戴着一副女秘书风格的锐角框眼镜,在不调和里显示着奇异的调和,颇能予人吸引力。
靖子把一本厚厚的课本抱在胸前,忧虑地往下看看身着一身睡袍高卧不起的雪子。
"告诉我,哪儿不舒服嘛?"
"没有。只不过是不想起来罢了。"
雪子懒洋洋地回答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还没有从森崎老师过世的冲击恢复过来,是不?"
靖子在床沿坐下来说。雪子缓缓地摇了摇头答:
"我自己也不太懂。……好像不怎么样了,有时又好想哭。"
"我懂。"
靖子连连摇头。
"几点啦?"
"十点二十分。"
"反正也来不及了。你一个人去吧。抱歉。"
"好吧。"
靖子起身又说。
"好好休息吧。"
"谢谢。"
靖子走到门口又回过头。
"换了我,我就出去走走。躲在屋里,越发难过了。至少看看年轻男子的脸,也许会开朗些呢。"
拜拜,靖子扬扬手出去了。雪子木然躺着,看看贴在天花板上的亚兰德伦的海报。
"哎哎,烦死人!"
好像要杷心里的郁闷吐出一般地轻淬了一句,这才起身。
"对呀,今天是星期四……"
雪子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方块型木头造的,须自己天天动手调整月、日、星期,那白色的"四"字,料想之外地竟使她感到眩目。星期四和星期六,她必前往森崎的房里与他同床。其他日子,有时也会一起睡,但星期四、六两天是特别的,双方都暗自订为尽情沉溺在对方的爱情的日子。也是这种搂抱在彼此的肌肤里的约定,使他们在那段时刻里越发地燃饶起来。
森崎是知识渊博的人。性方面也好洗练,他不会浮滥恣意,而这种方式也给了雪子从其他男子所无法体味到的绝妙悦乐。即令从来也没想到过结婚这么回事,但雪子爱森崎是确切的。
今天就是星期四。这样的他,竟尔化成一把骨灰消失了。这种慵懒的空虚,雪子发现到,正是在空荡荡的床上醒过来的空虚呢。
或许出去走走好些……正如靖子说的,出去走走,看看男人的脸,也许会好过些。西洋史的课,正讲到雪子所喜欢的法国大革命,不过缺了一堂,也不怎么样吧……雪子穿了一套平时很少穿的淡红的洋装。平时她的衣着都随便,她是想换换气氛。
"这个样子,得到一流大饭店才适合呢。"
瞧瞧镜子这么自语着,却忽地想起来了。那位刑警先生说,今天是他相亲的日子。记得是赤坂的K大饭店。雪子想了一会,决意似地在手提袋里塞进了一些必需品,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走过楼下的讯问台,小峰老人叫了一声。
"哇,打扮得这么漂亮。"
"相亲呢。"
雪子朗朗地答一声。脚步轻盈地走出宿舍。倏忽间,仿佛觉得真的要去相亲了。
午餐毕,大伙出到庭院里散步。这也是相亲的正常程序,到了这一幕,两人才会单独相处。
"去吧,两个人去走走。"
光枝姑妈浮着浅笑说。
"嗯……"
片山兴趣索然,心想就在草地上溜几步算了,可是横泽几子倒适时地说。
"那条小径,不晓得通到哪儿?"
她指指消失在矮树丛里的碎石路。又不是我家的庭院,我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
"走走看吗?"
"嗯……"
片山不乐意地迈出了步子。庭院里的小径嘛,总不会通到地下铁车站。一定是通到庭园里某个地点……总之,这条小径正是两人品头论足的地方,走到末尾也就是拿定主意的时候。
其余的家属和媒人满怀着期待、不安与好奇,目送两人在小径上消失后,在那里闲聊,打发时间。
片山老觉得这位小姐给她一种压迫感,不安地缄口不语。
"义太郎先生。"她突如其来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吓了一跳,呛住了。
"啊,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
片山干咳了两声说。
"我很少被这么叫的,所以……"
"呀,凭我们两个。如果叫'片山先生',不是更怪吗?"
凭我们两个——以为我们是怎么回事了呢?
"请你叫我几子好啦。"
"嗯。"
"义太郎先生相信占卜吗?"
"呃?你说的是……"
"卜封啦。好比用扑克牌啦,花啦,还有水晶球什么的。"
"这个嘛……"片山支吾着。
"我好入迷呢。"几子不等片山回应就继续说,"昨晚,我用扑克牌卜了卜今天的运势。"
"是吗?"
"真奇异。"几子顿了顿说,"一连两次都是。会有决定未来的重大事件发生。我觉得这是一种启示。"
继女推拿师之后,这回是女巫师、女先知了。
"那发生了重大事件吗?"
片山故意这么问。
"当然!已经……"几子火般地亮着眼睛,定定地盯住片山说,"我相信错不了。"
片山看到几次她只差没有舔嘴唇的模样,几乎想撂下她逃走。他觉得自己好像会被她一口吞下去。
"看,刚好有长椅呢。"
设计这座庭园的人,八成也是个相亲的研究家,片山想,这么恰当其时地有长椅出现,而且是白漆有花纹,刚可容纳两人落座的小型长倚。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挤下去,因此只好承受着几子沉重的重量感,在椅端稳稳地坐着。
"义太郎先生。"
"嗯?"
"请问。你希望娶的是怎样的女性?"
如果片山是个诚实的人,他便会回答说:"和你恰恰相反的。"如果他是不把撒谎当回事的人,便是,"像你这样的人。"但是,片山恰巧什么也不是。
"我没想过……"
他只好这么搪塞过去。
"好可怜啊!"
几子大模大样地叫了一声。
"你说可怜吗?"
"没有理想中的女性,这就是说,你过去很少接触女性罗。"
这是什么道理呢?片山弄不懂。不过他想告诉她,因为有晴美伺候他,所以不曾想过结婚的事。但是,对方根本不给他发言的机会。
"义太郎先生!我过去相过九次亲,可是……"
"九次?不是七次吗?"
"我是故意少说两次啦。这九次,可都是我回绝的。因为第一眼看到男方的脸的时候,好像……好像听不到心弦被拨弄的声音。当我想,我愿意跟这个男子过一辈子,这时候心里头应该会有某种感应才是,对不?"
"嗯……"
"可是今天,我看到你一眼就……"几子的嗓音忽然高了一个音阶……"感到了!我想,我命里注定要跟这个人结合。我那么明白地领悟到,有一条命运的绳子,把我们系在一块!"
几子的声音又再提高,使得片山不由地想到,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唱起《蝴蝶夫人》里的独唱"一个晴朗的日子"来呢。
"义太郎先生!"几子突然逼过来,"我们会幸福的,一定会。"
几子竟然整个身子挨过来。片山慌忙闪避,一不小心就从椅子上跌下去,屁股重重地坐在地上。
"哎唷……"
"义太郎先生,你还好吧?"
几子连忙扶起他。
"没,没事。"
这一瞬间,片山在脑子里盘算。西装的洗衣费,不晓得涨了没有。
但是,他得不到回答。当他再次坐下去的时候,从小径另一头传来了脚步声,几子总算稍稍地离开了片山,端庄地坐好了。片山松了一口气,可是一瞬间却又禁不住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从小径另一头走过来的,居然是雪子。
雪子像个成人那样地,让淡红的西装裹着身子,乍看给人一个能干的女秘书的印象。雪子的美丽,使得片山几乎忘了自我。在这骨节眼里,片山还会去端详另一个女人,实在匪夷所思,可是事实确实是如此。
雪子缓缓移着莲步,根本就对两人视而不见的样子,来到两人面前就站住了,取出手绢摊在那儿的一只木桩上坐下,把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上。
她究竟想怎么样呢,片山愣愣地望着雪子。这不可能是巧合。对,昨天曾经告诉过她今天在这里相亲的事。可是,雪子又为什么在这里出现呢?
片山那么莫名其妙地望着雪子。几子当然不觉得有趣了。在这紧要关头受到干扰,已经叫她光火,而且怎么看都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在眼前安坐下来,惹得片山忘了什么似地看过去,她当然火冒三丈了。
几子用力干咳了一声。在她是表示了"识相些吧"的意思,可是人家倒丝毫不为所动。于是她改口说。
"这里真是好静啊,义太郎先生。"
她说得好亲呢。她以为这样够显示他们是一对恋人了。可是对方依然一无反应,反而更沉着地从手提袋里取出香烟,划了火柴,吞云吐雾起来。
几子的面孔更严厉了。她已经明白了对方是存心赖下去。她于是提高嗓门冷嘲热骂地说:
"近来,抽烟的女性增加了。可是,我就不喜欢。那种人多半是爱玩的,而且轻浮得很。"
雪子还是毫不在乎,好像在欣赏着四下的寂静。几子再也按捺不下了。
"讨厌。这不是存心干扰人家吗?一定是没有人理睬的,在吃干醋。"这番说词只有煽起自己怒火的效果。因为连几子自己都不由不承认。人家不管怎么看都比她自己更有人理睬,所以这番话正好暴露出她的不如人家。
片山可着慌起来了。他还不知道雪子来此的居心。几子却越来越险恶,并且她们两这样并排在一块,愈发地显示出雪子的动人魅力。
几子终于无法忍受了,霍地起身就吼。
"喂喂!你是什么意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是故意破坏人家嘛。"
就这么正面冲突起来了。
雪子好像这才觉察到似的,缓缓地转过脸,沉静地回答:
"呀,这里原来是你的庭园是吗?"
"什么话!我说你在干扰人家,请你走开。"
雪子微笑了。
"真像个无赖。"
"你!"
"这样子说话,相亲的对手恐怕不会喜欢呢。"
"要你管!"
几子发现到对手这么沉着,觉得不好对付了。纵然一干万个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走为上策吧。
几子拉起了片山的手拖过去说,
"跟这样的女人吵,太无聊啦。义太郎先生,咱们走。"
不料雪子也几乎同时起身。
"对呀。片山先生,走。"
——接着而来的,是可怕的沉默。
送走了片山与几子双方的家人,在草地上边聊边走,不久来到小径出口处附近。相亲的结果如何,来到这里便可见分晓。最晴朗的日子,空气虽冷峭,阳光却暖洋洋的,像个春阳天气。
"晴美。"
光枝姑妈悄悄地问。"你觉得如何,那个人?"
"嗯……好像不错。"
先答个无关痛痒的吧。
"真希望一切顺利。阿义那孩子,太腼腆些啦。尤其对女孩子不行。我得好好拿定主意,要不然,说不定一生打光棍下去呢。"
"是啊。"
"还有……晴美,我交给阿义的相片。你看了吗?"
"嘎?呃,那个,我看过了。"
晴美连忙点点头。片山是把那一叠给妹妹的相亲照全忘了,不过晴美从姑<-*和谐*-><-*和谐*->口吻马上察觉到意思。
"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
"嗯……是觉得很不错,可是,我还不想……"
"你怎么也说这种话呢?当心年纪一下子就大啦。"
光枝姑妈一点也不留情地又说。
"也许,你已经有喜欢的人是吗?"
晴美一愣,赶快否认。
"不,没有那样的。"
"是吗?那你还是考虑考虑吧。"光枝窥察般地看看晴美,若无其事地说。
晴美不再说什么。
"阿义他们,差不多该出来了吧。"
光枝好像在对奖券似地瞧瞧小径出口说。
"好像有点迟了。"
几子的母亲往光枝这边挨过来说。
"八成是聊得起劲吧。"
"好像是。"
"越迟越有希望的,不是吗?"
突然,几子从小径上奔出来了。
"我们回家!"
她的脸因愤怒而涨红着,自顾往大饭店那边走过去。家属只好慌张地跟上。光枝姑妈也从后面跟去。
"到底怎么回事?"
做母亲的。好不容易地才赶上了。
"还有怎么回事!太过份啦!根本就是侮辱!"几子破口大骂。
"几子小姐,是怎么回事嘛!"
光枝气喘喘地追过来问。
"去问他好了。这种人,我再也不要看到。以后你提的相亲我也绝对不干!"
"几子,你倒说说,是怎么回事嘛。"
母亲改口,万分不相信似地说。
"不会是……他,他对你怎样吧?"
"对我怎样?"几子正色地说。"如果对我怎样,我就不会这么生气啦!"
光枝好像做了一场恶梦。回到晴美身边。
"怎么啦,姑妈?"
"我也莫名其妙。阿义怎么会让几子小姐气成那个样子呢……"
片山从小径出来了。光枝和晴美登时怔住。看,他和一个从来也没有见过的一身淡红西装的美貌动人小姐互勾着手臂,多么快乐似地笑着呢。
片山看到姑妈和晴美,腼腆地笑笑说,
"姑妈,真对不起。我出去一下。晴美,晚饭不用啦。"
看着这两人的背影离去,光枝几乎昏倒,晴美倒不傀是个年轻人,再也忍俊不禁了,大笑着喊。
"哥哥,加油啊!"
她是在给片山声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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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三色貓探案
第三章 刑警与恋人 (二)
这个晚上,片山回到公寓,已过了十一点。
"回来啦……"
从玄关悄悄地往里头瞧瞧,屋子里黑漆一团,而且寂静无声。
"怎么,不在家嘛。"
门没有上锁。怪事。晴美难道先歇了?可是,通常玄关会留一盏灯的啊……
"晴美……在吗?"
向黑暗里叫了一声,正在脱鞋时,"砰"的一声,传来一记尖锐的爆裂声。
"谁!"
正待慌忙沉下身子时,绊了刚刚脱下的鞋子,人就摔倒了。这一枪没打中,下一枪可不一定呢!他边挣扎着起身边想。但是。我凭什么挨枪?晴美呢?晴美哪儿去了呢?
"晴美!"
灯光突然亮了,晴美一脸微笑地坐在那里。
"哥哥回来了。"
"喂喂。刚才的……"
"是去年圣诞节买的纸筒炮,还剩下一只。"
"吓了我一跳,还以为胸口中弹了呢。你是干嘛?"
"是祝贺哥哥有了恋人嘛。"
"这家伙!"
片山苦笑着上去。
"喝一杯茶吗?"
"好吧。"
"哥哥,今天,我才被你吓了一大跳呢。"
"姑妈呢?"
"差一点昏倒,她可受到冲击啦。我们在楼下大厅里坐了好一会。"
"这样啊。"
"是杰作呢。嘴里喊着不得了,可是想陪她进吃茶室,她说那要花钱,不如去大厅吧。"
"抱歉啦。"
"不过也好像没有很生气。还对哥哥另眼相看了。"
"那你呢?"
"我吗?"
晴美莞尔一笑说。
"还用说的,刮目相看啦!"
片山也笑笑地说。
"那就好。还以为会被训斥一顿的。"
"怎么会……那位小姐是谁?"
片山简单地说明了认识雪子的经过。
"已经很有进展了嘛。哥哥,好叫人佩服啊!那以后去了哪里?"
"种种,种种。电影啦,餐厅啦,小吃啦……"
"所以才红着脸是不是?真是的!"
"没办法。总不能老喝可乐吧。"
"该让那位小姐把你锻炼锻炼才行。"
"要见见她吗?"
"好哇。好想见见她……好一个大美人嘛,没想到哥哥也有这一手。"
"你这家伙!"
片山朗笑起来。不过说实在,令天这一天,可真太了不起啊。吃饭,聊天,跳舞,还送她到学生宿舍。在后门旁接了一个热吻。好长好长的,充满热情的吻,使得片山这次确确实实体会到接吻的滋味了。
"你原来是个这么好的人。"雪子说,"在这里过夜吗?"
片山的胸口活蹦乱跳起来。好想回答说"好哇"。好希望拥抱她,把她据为己有。然而,嘴巴里吐出来的,竟是:
"我妹妹在等着,还是回去吧。"
雪子竟然也好像早知道他的内心。
"是啊。那就分手吧。明天晚上,十一点,来这里吧。住我那里。"
"可是……"
"先跟妹妹提一声,就不用挂心了。不是吗?"
"嗯……可是,可以吗?"
"当然!那就晚安。"
"晚安。"
再吻过一个轻吻,雪子就一翻身攀过去。雪子在门后站定说。
"对啦,杀了和美的凶手也是这么翻过来的。想起这一点,真叫人害怕。"
雪子挥挥手又说,
"明天见。"
"等等。"
片山叫住她,同时开始攀爬。雪子一惊。
"你怎么啦?干嘛忽然又……"
"我送你到房间。忽然觉得不放心啦。"
片山好不容易才翻过去。
"万一那个杀人魔鬼还在。那就糟糕了。"
"怎么会嘛。"
"不行。不保险。"
片山断然地加了一句。
小蜂老人一如往常在打瞌睡,两人悄悄地走过管理员房间前,上到四楼的雪子房间。
雪子在开门锁时,邻房的房门被打开了,靖子露出了脸。
"雪子,你回来啦。啊!"
看到片山,靖子眼睛-亮。
"这位是?"
"谁?啊,他是刑警先生。"
"是怎么回事?"
"要问我一些话的。"
"原来如此。"靖子微微一笑点点头。"对呀,要问好多的话。"
"那么……我这就回去啦。"片山呐呐地。
"呃,你不用急的。"靖子说着赶快又补了一句,"我不打扰啦。"
"是真的……我马上就要走。"
"讯问也好,逮捕也好,请便。雪子,我走啦,晚安。"
"晚安。"
雪子转过脸向片山说。
"如何?还是明天吗?"
"嗯。还是明天吧。"
"好吧。我会等着。"
两人又相拥一吻。
"……明天,好像是好长的一天呢。"雪子微笑着说。
片山晕晕陶陶地踉跄着步子出了学生宿舍。明天,明天要干嘛?难道要和我睡觉?这是怎么回事?真的还是假的?不是在做梦吧?
双脚好像踩在云上——是老套的说法。可是感觉正是那样。不管怎样,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在外面街道上。如何爬过后门,一点记忆也没有。人都出来了。翻过扎栅门是错不了,可是就好像在无意识里翻过来了。
恋爱,可真是不得了的事呢,片山茫茫然地想。因为把一个人撑到半空中。
"……哥哥。"
晴美的嗓声使他恢复了自我。
"什么事?"
"今天。姑妈说我的相亲照片怎样怎样……"
"对啦。我忘啦。还在西装口袋里。"
片山说着起身。
"不用啦。反正要拒绝的。"
"看看总可以吧。"
"可是,反正……"
"要拒绝,总该有个什么藉口是不是。就是这个。"
一流私大经济学系毕业,二十六岁,银行职员。光看面孔和服装,不是相命的也坷以看个八九不离十的外表。
"是姑妈喜欢的那一类吧。"晴美说。
"该是无懈可击吧。"
"这一点正是最大的缺点。"晴美坦率地表示,"抱歉啦。请哥哥退还给姑妈吧。"
"该怎么告诉她?"
"随便吧。就说,这么好的人,我配不上。"
"这未免太冷了些吧……"
这时。从背后传来沙沙怪声。一看,在房间一角睡觉的福尔摩斯起来了,在木柱上抓着磨爪子。
"唉唉这家伙,柱子都给抓破了。"
"没办法。猫必须经常那样磨的。"
原来,最近常常觉得榻榻米起毛,也是这家伙抓的。
"房东会啰嗦呢!"他说。
"我会应付的。对啦,我听同一个专柜的同事说。可以买到让猫磨爪的板子。明天我就去宠物用品部看看。"
"真的!这年头,什么都变成商品啦。"
片山看着正用后脚抓着耳后的福尔摩斯想,这家伙。渐渐没有野性了呢。吃的猫食罐头,用人工板子磨爪子。差不多没有老鼠可以让它追逐了,只好无聊地睡。有的,在福尔摩斯的表情和动作上看到人的样子,也许那是因为文明化的猫,令人联想到无聊地躺在屋里看电视的太太族吧——
"我去洗澡。"
"抱歉啦哥哥。我先洗过啦。"
"像它那样舔舔身子就算洗澡,不晓得多好。"
"讨厌!"
片山连忙解释说这话没有别的含意。
也许是因为喝了些酒,浸在浴槽里。睡意就来了。正在朦胧间,忽然让水淹过半张脸,猛喝了几大口水呛住了,慌慌张张地下来。在浴槽里溺死,这可太窝囊啦。
洗澡后的舒适感,猫一定不懂的吧,他有了奇异的优越感。回到房间,晴美说。
"糟糕。怎么办呢?"
她好困惑的样子。
"怎么回事?"
"我在洗东西的时候,放在这里的相亲照,让福尔摩斯给抓破了。"
"真的。没关系吧。我想人家不会只有一张的。"片山笑了笑又说,"福尔摩斯也是母的。说不定对那家伙有意思啦。"
"它才不会这么差劲吧。对不,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已经回到原来的屋角睡觉了。它好像认定那儿是它的地盘。
"好怪呀,哥哥,你看看这个。"
片山接过相亲照一看,禁不住笑起来。照片上,正在鼻子下面给抓了两条爪痕,好像成了胡子。
"恰到好处嘛。"片山说着一笑。
"对呀,好像故意这么抓的。"
但是……片山端详着照片想,善意人加上胡子,给人家的印象竟然这么不同。好比森崎和富田兄弟俩就是。没有了胡子,便像得一模一样的……
有个什么念头掠过片山的脑际。
"别忙……"
胡子……如果那撇胡子是假的呢?看一眼福尔摩斯。它正好也睁开眼盯住他。那眼光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以前也有过一次这种感觉。是从雪子的房间窗口往工程现场望着,想到桌凳那里去了。那时。福尔摩斯的眼光也正是这个样子。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呢?真的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吗?
——福尔摩斯又把眼睛闭上了。这一来。又回到一只平平常常的小猫了。
"如果胡子是假的……"
"呃,哥哥,你说什么?"
晴美不解地问。这时。片山突然叫起来了。
"懂了。原来如此,我懂了!"
"怎么回事嘛,哥哥。叫人吓了一跳。"
"我才吓了一跳呢。喂喂。福尔摩斯最爱吃的是什么?"
"问这干嘛?"
"给它吃,吃个够!我明白过来了!密室的秘密。让我想通了!"
"你说什么?"
三田村吃惊地盯住片山说。
"你说密室的哑谜,解开了是吗?"
"还只是一个想法罢了。"
"说来听听。"
"我还需要再证实几件事。"
"是什么?"
"第一个是富田的胡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胡子啊?"
"还有一个是和现场主任今井一起发现了尸首的姓石垣的校警,是不是确认了尸首,确认到什么程度。"
三田村细眯眼睛说,
"嗯……好像有那么一丁点明白了。"
"富田这个人,如果没有胡子,那就和森崎一模一样了。所以由他来穿上森崎的衣服。躺在阴森森的餐厅里面,那就好像是森崎本人躺在那里了。"
"对呀。今井是常常在校长家出入的。"
"一点也不错。"
"这就是说。阿部校长和今井、富田同谋,想把查到贪污证据的森崎杀害。"三田村说到此处蹙起眉尖说。"但是,富田和贪污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富田和贪污是无关的。可是他怨恨哥哥森崎很久了,又有一笔庞大的财产。校长知道这一点。所以把富田拉进来。"
"有道理。那就是说,富田把胡子刮掉,穿上和森崎一样的衣服。进了餐厅。把门栓上。在一个角落躺下来。然后。今井和校警来了,把门撞开。可是,骗得过校警吗?"
"我猜,第一眼看到尸首躺在那里,大概不可能很冷静的。尤其不会想到去碰一碰吧。"
"有道理。"
"把校警带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是森崎老师。他已经看了一眼。然后要他去报警。可以离开尸首,他当然会马上同意。"
"这就是说,校警离开后,富田就起来,把真正的尸首搬进去是不是?那么森崎是在别的地方遇害罗。"
"我就是这么推测的。只是这个推测,必须先证实上面我提的两点,否则就不能成立了。"
"嗯。我也觉得今井说的话里头,有一件事我一直记挂着。"三田村说,"不管他的住家离大学多么近。早上六点就到工程现场,这一点太离奇了。原来是因为迟了,怕被看到。还有一件是我根据你在Y建设查询的话,昨天派一个人去查查阿部校长身边。"
"怎么样?"
"是很糟糕……那个校长先生,真要命。"
"他怎么了?"
"招标刚刚决定,差不多同一个时候。他就买进了一部新车和一幢别墅,还有一些土地……搞得那么明目张胆。税务署好像也在怀疑他逃漏税,正在查。"
"真的!这么说,好像错不了啦。"
"我想森崎一定是抓到了什么把柄。如果在理事会公开校长拿了A建设的贿赂,那么校长便非辞职不可,同时税务方面也会捡举逃漏税。于是他和A建设的今井勾结,引诱富田……这么一来,就顺理成章。"
"问题在富田的胡子。"
"这一点,交给你和林吧。"
三田村深深地沉入椅子里又说,
"这个连续杀人的案子了结以后,我想请几天假出去走走。太紧张,容易疲倦,头也经常痛。"
"您还好吧?"
"没啥大不了。"
三田村微笑着又说。
"对啦,你昨天相亲结果怎样啦?"
"这个,是……是有了些情况。"
"完了以后,两人一块去玩了?"
"去是去了……可是,不是同一个人。"
片山慌张地起身说。
"我这就到羽衣女大跑一趟!"
三田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已经往林刑警那边走过去了。
"林兄。"
"嗯,什么事?"
"咱们走。到羽衣女大。"
"呃,查到了什么吗?"
"边走边谈吧。"
看到林那累极的模样,片山的心绪就复杂起来了。晴美的爱人会是林吗?如果是,他会这么若无其事地和做哥哥的接触吗?片山怎么也想不透。
"呀,还在跟着。"林发现到片山脚边的福尔摩斯说。他今天是特别叫了计程车,把它带出来的。
"嗯,也许要到替主人报仇为止吧。"
"忠狗的故事是听过不少了。忠猫还是头一遭呢。"
调了一辆巡逻车,开往羽衣女大。在车上,片山向林说明了进行情形。
"这点子妙极了。不过,真的是你想到的吗?"
"呃,你怎么这么问呢?"
"没,没有啦,随便想到的……"
片山有些生气了,把眼光投向窗外。好些日子以来都是小阳春的晴和天气。
"林兄,该怎么向富田提呢?"
好不容易地才平复过来问了问,不料林已经睡着了。
到了羽衣女大,刚好是中午时分,到处是女学生,仿佛是什么拜拜的场面。
在办公室一问,才知道富田今天刚好是研究日——也就是休假日,应该在家里,片山与林转向宿舍。当然。福尔摩斯也如影相随。
揿了二○七室的电铃,不久富田就露出了脸。好像是在大扫除。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紧身运动衣,头上蒙着一块毛巾。看到片山说,
"是刑警先生嘛,有什么指教?"
"哪里,是想请教请教。你在忙着?"
"快要搬到森崎那边,正在准备。很乱,请不用客气好了。"
进了到处放着打好的包包的房间,系着围裙的太太也出来了,向片山冷冷地打了声招呼。
"请稍等一会儿。"富田兴高采烈地说,"我先整理一下。请坐,请坐。"
"不,请不必管我们好啦。"林说。"只不过想请问两三句话,马上就走。"
"是吗?"
"太太也请在一起。"
麻子用围裙揩揩湿漉漉的双手挨过来。和葬礼时的一身黑衣不同,不再给人阴森感。
"请说吧。"
"是森崎老师,就是令兄被杀那天晚上的事。根据您告诉这位片山刑警的说法。你们是九点左右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家里是不是?"
"是。"
"是这样的。我们也听邻房的秋吉老师说,十一点稍过的时候。曾经到这边。可是你们都不在。"
"这,这不对吧……"
富田脸上掠过了不安。
"一定是睡着了。"麻子接过来说,"那一晚我们都喝了一点酒。一定是电铃声没有把我们叫醒。"
林点点头说,
"嗯,明白了。小小的疑问,我们也需要查证,请不要介意。"
"是的,是的,我们了解。"
原来是这么回事——富田脸上浮现出这样的意思。
"那就不多打扰了。"
"哪里,哪里。你们太辛苦了。"
这时,林装出忽然想起来一般地说。
"对啦。有一件事想拜托拜托。"
"是什么事?只要我们办得到。"
"是简单的事。"
林若无其事地。
"可以请您拿下那个假胡子吗?"
让人家放松下来,然后出其不意地来一招狠的,这正是老手的作风。富田被击中要害,脸上忽然发白,慌忙伸手捂住了胡子。
"这是怎么回事嘛。"
麻子比老公更敏锐,迅速地站到他前面说,
"这太不礼貌啦。是不能原谅的。"
"那是说,你们承认是假胡子啦?"
"这……"
"不对!不对!这是真的胡子!"富田拼命地叫。
"你……"太太叫了一声丈夫。
"那就让我来查查吧。"
"你们凭什么?你们无权这么做。绝对不行?"麻子激烈地坚持。
"算了吧!"
林突然大喝一声,让富田吓得跳起十公分高。
"我们知道是你刮了胡子,去当森崎老师尸首的替身对不对!你接受了阿部校长和A建设的今井两人的请托,帮忙杀害森崎。他们是害怕被森崎揭发贪污,你恨哥哥已经很多年了。而且哥哥死了以后,财产和屋子全部都归你。"
"撒谎?没有的事!"富田一连地叫喊。
林不管这些,继续说,
"阿部校长因为涉嫌逃漏税,被逮捕了,今井也因行贿抓了起来了。两人杀森崎,只是时间问题。你就死心了吧。"
当然这也是为了套富田的话,效果却立现。
"完了……哎哎,完了……"
富田呻吟着瘫坐下去了。
"振作些!振作啊!"麻子拼命地叫,"什么也不要说!干万不要说!"
就在这时,蹲在片山脚边的福尔摩斯,疾如闪电飞跃而起,扑向富田的脸。
"哎唷!"
富田脸被抓,痛得跳起来。那吃惊的脸上没有了胡子。真的,和森崎一模一样。
"好家伙,干得好哇。"
林把福尔摩斯撕下的胡子捡起来又说,"没话说了吧。请你跟我们走。"
"畜生!"富田大吼一声,拔脚便往里头的房间冲进去。
"慢着!"
林也冲进去,富田刚从窗口消失。是二楼,跳下去不会怎样的,何况他还是一名体育教师。
"片山,快下去拦!别让他逃了!"
片山从玄关外飞奔而去。
他喘着大气来到窗下,林从窗口探出上身指着前面喊:
"那边!快!"
一看,富田正朝有一大群学生的运动场疾跑而去。片山从后猛迫。可是片山的运动神经原本就不算挺灵光,而富田在学生群中巧妙地左闪右穿,越跑越远。学生们还以为是什么竞技,快乐地看着一追一逐。
在运动场一角,有几个学生在打排球。
"去罗!"
"放手打过来!"
"杀!"
一个健壮的女学生大喊一声把球打出去。不料这个球打偏了,往意想不到的方向一颗炮弹般地飞去。
这时,富田正好来到,让飞来的球结结实实地打在头上,人就扑倒下去了。但见他挣扎着勉强爬起来,可是脚下不稳,天地也在旋转。他拼命地想跑,结果只能像个醉鬼,蹒蹒珊珊地前进而已。
片山以为追丢了,在一大堆同学中间,已经找不着富田的影子。不能让他逃掉,他鞭策着自己,拼死地跑。陡地,他想到说不定雪子也在这些女学生当中看着他呢。还好像有个嗓音在耳朵里响着:"片山先生,振作啊!加油啊!"对了,今天晚上,她会等我。万一让富田跑掉,晚上还有脸去见她吗?加油!晚上能不能和她同过一段美妙的时间,端看这一场迫逐来决定!她的唇儿。那白白的肌肤,还有那双柔挺的乳房……
他边追边想这些,可真犯了兵家"心不二用"的大忌啦。当他突然恢复自我的时候,富田那踉踉跄跄的背脊却正在眼前几尺之处。片山认出来时,已经来不及煞车了,那么凶猛地撞上去。两个人撞成一团,同时倒下来失去知觉。稍后林赶到的时候,两人还被女学生们层层围住,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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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三色貓探案
第三章 刑警与恋人 (三)
"你那个石头脑袋,真不得了。"林看到片山从沙发里起来说,"富田被你撞成脑震荡啦。"
"我真吓坏啦。"
"吓坏?我才被你吓坏啦。"林说着笑了笑,"不过精神可嘉。"
"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学的会客室。"
片山觉得头阵阵作痛,双手扶住自己的头坐下去。
"富田招了吗?"
"还躺在另一个房间里,没醒过来,所以不能问话。看他那样逃,八成错不了。"
"那今井和阿部校长呢?"
"没问题,派人盯住了。这两个还不急。你再躺躺。半个小时够吧,然后咱们再走。"
"抱歉啦。"
"小家伙,干得也蛮不错呢。"
一看,福尔摩斯蹲在门边一动不动。
"当这小家伙扑上富田抓掉胡子的时候,我觉得它的确是有一股怨恨的。"
"是啊。"
"那你就休息休息吧。"
林起身走向门口,"我出去一下。"
林刚消失在门外,紧接着雪子也进来了。片山禁不住地瞪圆了眼睛。
"是你……"
"刚刚那位先生要我来陪陪你。"
"是林兄吗?这真是惊奇啦!善解人意嘛。"
"可以起来了吗?"
"头还很痛。"
片山蹙起了眉尖又说,
"如果有你的一个吻,一定马上好起来的。"
"这么有朝气就不会有事啦。"
雪子笑着和片山并排坐下来,凑过了嘴唇。福尔摩斯好像也蛮识相似地,把脸转过去。
"……可是,干嘛要追富田老师呢?"
"是这样的……"
片山把事情简扼地说明了一遍。
"真是大惊奇哟!原来,你是这么了不起!"
片山有点腼腆地,
"不算什么……难道你也看着我在追他吗?"
"我没看到,不过邻房的靖子正好看到了,告诉我的。她说昨儿晚上的刑警先生向富田老师猛撞过去。"
"嗯……快让他逃了,所以拼命地就……"
适度的掩饰总是必需的。
"如果去当一名美式足球的球员,一定很棒。"
"别开玩笑。每次撞人都昏倒,那还了得啊。"
这话倒是诚实的。
"请问今井先生在哪里?"
来到工事现场,林就向那里的作业员搭话。
"在上面吧。"
"麻烦你叫他好吗?"
"我这会儿抽不开手。还是请你们上去吧。"
林和片山互看一眼。
"怎么办?"
"我有惧高症……"片山嘟囔着。
"在这里等下去,那就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了。"
"很快会下来的。"
"为什么?"
片山语塞了,支吾地说。
"这个嘛,是感觉吧。我觉得好像……"
"咱们还是上去吧。"
"嗯……"
片山只好硬起头皮同意了。
"你在这里等着。"
林向福尔摩斯说一声,两人就搭上作业用的升降机。电钮一揿,升降机就格冬格冬地摇摆着缓缓上升。升降机不是箱型的,四围只有腰高的栏杆,倒十分适合眺望风景——是太适合了,到了大约四层楼高,片山就晕头转向,几乎站不稳了。到了五楼就下来。那里四下空荡荡的,连栅栏也没有,一片宽阔的风景。风好强,吹得领带不住地飞飘招展。片山觉得脚板麻痹了。震颤从脚到膝头至腰肢,往上传送过来,可就是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那个人好像就是。"
林镇静自若,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说着就迈起了大步子。
"林,林兄……"
林听到片山颤抖的嗓音,回过了头。
"咦,你怎么啦?脸都白了。"
"嗯……是腿……僵住了。"
林苦笑着说。
"刚才撞人的勇气哪儿去了呢?好吧,你下去好啦。我一个人够啦。在下面等着。"
"对不起。"
片山慌乱地回到升降机上。这回,腿倒不会迈不动了。
跨进升降机,伸出手正要揿电钮时,手臂突地僵住了。
……对呀,林这个人把晴美拖进不正常的关系里。使什么也不懂的那么纯真的妹妹,为不幸而哭泣。我岂可让这种人把我看扁!
片山的胸臆里终于燃起了不服输的火。看,我这双手不是把富田抓住了吗〔这一点,也许有商榷之处〕?我还要用这双手把今井也逮捕归案。不错,雪子一定也会感激我这么做的。
想起那追撞事件,还是不要多想雪子吧。那还只是昏倒,这一回,搞不好说不定从五楼上坠落,那时戏不就没得唱了吗?他自己十分明白这种奋发的情绪不太可能持久,那就打铁趁热吧。他想到这里,赶快从升降机里退回,朝林去的方向走过去。
林一定会巧妙地套今井的话。得先把今井诳到下面去才行。可以想见今井心里一定有鬼,正在惴惴不安。林虽然那么若无其事,很可能已经感受到了什么。
当片山来到林和今井正在交谈的半路时。今井倏然拔起腿往片山这边跑过来。林迟了片刻才追,这时看到片山便叫。
"阻止他!抓起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片山一时僵住了,不过林的叫喊马上使他恢复了自我,立即展开双臂,在今井面前站住。
"停!"
片山有没有这种威严,颇值得怀疑,但不管如何今井是愣住了。可是这一来,好像使得今井感受到被逼急了,突地转了个向,往横里飞奔而去。
"危险啊!"
林大叫一声,但来不及了。今井已经在狭窄的铁架上前进了五、六公尺远,然后停下来。片山觉得背脊发冷。有几十米高,铁架只有十公分左右宽,今井却在上面进退维谷。一般而言,在工事现场工作的人,应该习惯了,可是这一刻今井己完全丧失了平静,不知如何是好。
"回来!回到这边!"林向他喊话,"……没啥好担心的,只要老实告诉我事实就可以了。"
作业员们聚拢过来了。林向众人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自己也尽可能地踩到边沿,向茫茫然僵在那儿的今井温和地说。
"我们当然知道你也不是自愿的。我们早晓得你是个诚实的人。给阿部校长行贿,实在是迫不得已是不是?都是为了公司,也为了妻子儿女。换了别人,也一定会这样。所以你不用内疚,不好的是逼迫你的人。对不对……喏,请你过来,把一切告诉我就行啦。"
片山死死地屏住气息守在林背后。围观的工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没有人动一动,也没有人咳一声。然而,不管林苦口婆心,今井好像一句话也听不进耳朵。那样子,好像一切都完了,那么乏力,好不容易地才支撑着。
"走过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
一连地喊了多次,今井这才往林这边直愣愣地看过来。
"你没事的。我也不会把你怎样。一切放心好了。来,过来……"
看不出今井是否听懂林的话,他还是那么茫茫然地转过头看那些作业员。林也回过头向大家说,
"各位,没事啦。请大家回去工作。请吧!"
若无其事的口吻里,隐含着一抹紧迫味。不用说,那是为了不使今井受到任何多余的刺激。这一层意思,倒好像传达给大家了,人们马上散去,各回到工作的岗位开始作业。
"林兄!"
片山禁不住脱口叫。那紧迫的腔调,使得林猛一回头,今井已经从铁架上消失了。一瞬间后,从遥远的下边传来呼的一声。
"怎么啦?"
"有人掉下去啦!"
下面扬起了一片骚乱,刚散去的人们再次聚拢过来,往下窥探,然后急忙沿便梯奔下去。林在钢架边无力地坐下去,默默地摇了摇头。片山忘了害怕,从上往下看躺成一个大字的今井,和迅速增加的人群。
两人无言地相视一眼。林的脸严肃地僵硬着。
"哎……好可怜。"林硬压下感情这么说了一句,并说,
"咱们走吧。"
向片山提醒了一声,便走向升降机。
"……是。对不起。"
林说毕搁下了话简。是向三田村提出了有关今井之死的报告。让涉嫌人死亡。总归是警官的失误。
"……好像很认真的人呢。"片山说。
"嗯,一定为了这件事惴惴不安地过日子吧。八成有一点神经过敏了。所以我刚说有伴事想请教请教,他马上就受到冲击了。"
两人是在校警室打电话。这个办公室大约六席大。一身校警制服的石垣听到今井的死,好像无法相信似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发愣。林向石垣说。
"那就再一次请教,你并没有十分明确地辨认森崎主任的尸体是不是?"
石垣期期艾艾地。
"我是……看了的。看了一眼,就看出那人是森崎老师……可是那里很暗,又是第一次看尸体……"
"没有挨过去看是吗?"
"是……"
"你说碰了一下。是怎么碰法?"
"因为……因为今井先生要我碰碰。所以就手腕上……"
"不是摸过脉,也没有伏下来听听心跳是不是?"
"是。"
林和片山相对一看。
"嗯。"
片山第一次看到林装出这么严厉的面孔。他的内心里,正有一股愤怒在燃烧。想是逼死了今井的责任感,与对祸首阿部校长的愤怒在熊熊喷火的吧。
两人走向校长室。途中,林向跟随而来的福尔摩斯说。
"小家伙,记住哦。如果那家伙想逃,别客气,把他的脸抓个稀烂吧。"
来到通往校长室的走廊上,看到守在那儿的一个刑警,他向林和片山作了一个笑脸。
"怎样?"林问。
"在里头,一直没有出来。好像也没有客人。"
"好。你就在这里看住吧。如果逃出来,马上抓住。"
"是。"
林、片山,外加福尔摩斯,推开校长室的门进去。像是秘书室吧。小小房间里内门旁的桌子后面。老处女秘书朝他们扫过一瞥。
"请问是哪一位?"
话倒说得挺客气,但那种口气。好像是在赶推销员。粗鲁得很。
"我们是警察。"林掏出警察手册亮了亮,"我们想见阿部校长。"
"约过没有?"
"没有!"
"校长不见没有预先约好的。"
林几乎冒火说,
"是公务!"
女秘书一点也不在乎,平静地说,
"校长很忙。请原谅。"
"我们也忙着。"
林毫不退缩地。"如果你不传达,我们这就撞进去啦!"
女秘书看到林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才不情愿地按了按桌上通话机的电钮。
"什么事?"
传出了校长的嗓音。
"警察先生来了,说要见您。"
"好好,不过请他们稍等一会。我这里乱七八槽的。"
"是。"
女秘书转过了脸。"请两位稍候。"
林的面孔好像要撞开门闯进去,可是手上没有搜索状,只有忍耐。
两分钟过去,三分钟也过去了。林按捺不住了。
"请你再转达!我们必需马上见到他!"
向女秘书吼叫般地说。女秘书可不买帐。
"我们不会允许这种冒失行为!"
就在这时,福尔摩斯突地竖起了耳朵。
"咪呜——"
它高叫一声,跑到内门边,用前脚来抓门扉。林一惊说。
"是听到什么吗?片山,咱们进去!"
"是!"
"不行!没有许可,绝……"
女秘书想拦阻,林大喝道。
"再拦就要逮捕啦,这是妨碍公务!"
可是门打不开。
"锁住了!"
"不会的!"
女秘书也惊叫了。
"钥匙!"
"不,不,这门从来也没有锁过的……"
"这不是锁住了吗?"
林用力地敲了几下门并大叫:"开呀!不开就要撞啦!"
里头没有回应。林和片山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嘛。"
"这里是四楼,没处逃啊。"
片山忽有所感。
"不会是用绳梯吧?"
"你说什么?"
"我记得森崎主任办公室一角,就有一只箱子,装着那种东西。这里也可能有吧。"
"有没有?"
林问女秘书。
"有的。可是校长怎么会用那种东西呢?"
"咱们到外头。"
林催促片山。女秘书好像困惑住了。
"请问,我们校长出了什么事吗?"
"嗯,出了,大大地出了。"林说着,又补了一句,"杀人案!"
片山从四楼沿楼梯下来,边走边想,今儿怎么老是这么奔跑个没完呢?仿佛把整整一年里头的运动,一天里就做完似的。对啦,晚上还有……行吗?累成这个样子,能好好地陪雪子吗?他一点自信也没有,深怕一上了床,就累得呼鲁呼鲁大睡。
还是别去想这些吧。搞不好踩错了一步,那就糟糕了。膝头都开始颤抖了,好不容易下到一楼,出了玄关,在户外绕了一圈。
"看!"
从校长室的窗口,有一条绳梯垂下来。两人气喘吁吁地抬头看了一眼,禁不住笑起来了。
在那绳梯的中段,阿部校长正在一腿一腿地下来,恰似影片里的慢动作那样。不过在他自己来说,恐怕是在拼命地赶着吧。片山笑着说。
"唉唉,咱们大可不必急成这样子啊。"
"可不是。乘电梯下来就可以的。"
"为什么听到是譬察就要逃呢?"
"想是有人告诉他,富田被捕,今井又死了。说不定是正在慌慌张张地收拾有关的文伴。"
"嗯……"
阿部校长只能留心自己的脚,好象浑然不知下面已经有人在等着。
"快下来吧。"
"人家心都等焦了呢。"
就在这时,福尔摩斯突地又上前了,然后轻轻一纵,跳到绳梯上,往上攀去。
"哇,小家伙,真灵巧啊。"
林瞪着眼又说。"比阿部快上几倍有吧。"
阿部校长好不容易地才下到离地面大约两公尺的地方。这时福尔摩斯也爬到那里,用一只前脚,把伸下来的阿部校长的脚用力抓了一把。
阿部校长惨叫一声,想伸出双手来抱住脚。结果是分明的,整个人咚的一声掉下来,短促地晤了
"哇!"一声就晕过了。
"真想让这小家伙以后当我的部下啦。"林笑着说,"来吧,咱们得请校长大人醒醒,要不然咱们可扛不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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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刑警与恋人 (四)
"是校长首先提出来的。"富田自豪地说:"该说是前校长吧。"
嘴角还泛着讥笑呢。
"是这样吗?"一面记录,林一面又问。"阿部说的可不一样呢。他说,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那个混蛋!畜生!"
富田涨红了脸。说是阿部招的。当然全是假的。校长大人还昏迷不醒呢。林故意挑起了富田的愤怒。
"那你倒说说看吧。到底是怎样?"
"是上礼拜五晚上的事情。校长把我叫到他家里,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我非常讨厌他,平时,私人间是一句话也不说的。可是到了他那儿,这才发现样子不对呀。他请我喝昂贵的威士忌,还问我薪水够不够花,可以加加薪啦。这是三岁小孩也知道的。他是有什么企图啦。所以我就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他说:'你恨你的哥哥吧?'听口气好像知道我们兄弟俩并不怎么好。另外,还查到森崎家的财产,在我哥哥死后全部归我。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兼理事长,所以这一点他当然会知道。我便反问他:恨不恨,与你何关?校长突然向我谈起了这次新校舍建设的贪污间题。从
A建设收了贿款,别的理事也都给了好处,还为了建筑执照,向都厅和市政府的有关官员行贿-事实上是校长把这笔贿款交给一位有权势的人,他自己也收下相当可观的谢礼。他把这些全向我透露出来,使我大为惊骇。末了是:'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所以希望你帮忙。'我便说帮什么呢?校长额角上渗出了淋淋汗水说,'杀掉你的哥哥。'我真吓了一跳,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候,有客人来了。是个陌生男子。这人就是今井。"
富田说到这里喘了一口气。"听说今井死了……是自杀吗?"
林摇摇头答。
"不晓得。"
"不管怎样,我相信他迟早会向警方自首的。他差不多快受不了啦。是个老字号的老实人,光是给校长行贿,良心就受不了。那晚,听到校长请求帮忙杀人,一下子脸就发白了。我还以为会昏倒。校长说:'不用担心,不是要你下手。只要稍稍做一个伪证就好,其他一切由我和这位富田老师来。'我大惊失色,想提出抗议,可是校长不住地在说服今井。我在不知不觉间错失了时机,渐渐地好像就那样决定了。然后,最初的冲击过去了,便觉得这主意还不坏嘛……你们一定认为我这个弟弟太残忍,老实话,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的。我竟然会接受杀害兄长的提议。我这才发现到,原来我是憎恨家兄到了这个地步的。可是今井却不肯点头。他害怕了,老是反覆着:不可能……干不了……校长最后胁迫他说:'那你宁愿因为行贿罪去坐牢吧!'他只好同意了。然后,我才听校长告诉我,家兄在暗地里调查贪污的事,还为女生被杀的案子;请警方派了位刑警来校。这位刑警就是你老兄吧。"富田向片山说。片山无言地点头。
"校长认定家兄叫了警察来侦查女生卖春案,只是表面上的,其实是为了查校长的贪污及逃税。他于是急起来,一心想采取对策,杀人计划就是这样想起来的……总之,把今井也硬拉进来,开始了他的计划。"
"是谁想到由你当尸首替身的?"
"是我。校长的想法很单纯……当然啦,他的脑筋只有那种程度。他的计划是深夜里把家兄引出来,和我两人来下手,让今井来证明不在场。但是,我觉得这样太单纯,马上会泄底。我忽然想到,如果我剃掉了胡子,脸相就和家兄一模一样。我年轻时就常常有人把我们兄弟俩弄错。我就是因为不喜欢被错认,才蓄起胡子的,可是在这所大学里头,大家都只知道长了胡子的我。所以只要我没有了胡子躺在阴暗的地点。必定误认是家兄。这就是我当时想到的。"
"那你怎么又会想到了这么复杂的计划呢?"
富田低下头苦笑一下,说。
"是对家兄的报复。就说是对家兄的脑筋的一种报复吧。他从小就优秀,我长久以来就被迫陷在劣等感里……他连这只猫也给取了个名字叫福尔摩斯,常常夸耀它聪明。如果把这样的家兄,就像常见的那种情杀案的拙劣手法来杀掉,我还是免不了当一个输家……这种心情,你能了解吗?"
片山觉得似懂非懂。
"我于是想到弄个密室。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新法啦,就是两人扮一角。首先,由校长给家兄写一封信,表示想谈谈有关贪污案的事。如此把他邀到校长家,将他毒杀。校长家人正在出外旅游,下女到晚上也回家去了,做起来相当方便。然后,由我和校长两人把家兄的尸首趁深夜搬到大学,藏在工事现场。到了凌晨六点,我就穿上家兄的衣服,进入那幢速建的餐厅,从里头拴上门栓。等令井把石垣校警带来,我就捡个比较阴暗的地点躺下来装死,让今井来确认死亡。至于石垣,只要看一眼,以为是家兄就够了。然后石垣去报警,我便又把衣服还给家兄的尸首。搬进去……这就是我的计划。"
"森崎老师单独跑到校长家去,这未免太轻率了。"
"哪里,家兄根本就不把校长看在眼里。事实上,校长是个胆小鬼,他一个人是杀不了人的。"
富田说到这里顿了顿,伸出手摸了一下鼻子下面的伤口,紧紧皱眉。是福尔摩斯揭掉他的胡子时抓破的。
"嗯……原来是这么回事。"
林说,"不过还有不少疑点。例如……"
"刑警先生。"富田阻止他,"我得先补充一下。"
"是什么?"
"你们有一个误会。"
"是怎么回事?"
"我们确实是订了一个杀害家兄的计划没错。可是,并没有实行。"
"什么?!"
林和片山都瞪圆了眼睛。富田愉快地说,
"好吗?校长是给家兄写了一封信,我也到校长家等家兄。可是,家兄没有到。"
林几乎失笑了。
"这种笨拙的遁词,我真是第一次见识啦。"
"是干真万确。"富田有点愤然地,"我们想马上和今井联络,告诉他计划泡汤了。可是找不到他,结果没有联络上。"
"那又为什么第二天早上令井到了现场,你还躺在那里呢?"
"所以嘛,那不是我。是家兄真的躺在那里死了。"
"这么说,是……"
"是有人比我们先干了。"
"谁?"
"你问我,我又问谁?"
林忽然笑起来。然后突然停住笑正色地说。
"喂喂,你想诳我们,你算了吧。"
林生气起来的样子,通常是可以教坏人吓着的。富田也惊地白了面孔。
"胡言乱语,你以为谁会相信?计划是有了,但没有执行。不料另外有人,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把同一个人杀死,是这样吗?"
"事实正是如此……"富田的抗议显得无力软弱。
"那你为何那么没命地逃?今井又为何神经过敏了?你倒说说看?"
"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相信。事实上,也没有人相信,是不是?"
"还用说嘛。"
"我们也吓了一跳的。尤其是今井,简直吓坏了。他进了那栋速盖房子,以为我装死躺在那里,不料却是真正的尸首。那种冲击,真够他受的。"
"就只这些吗?"林还是那么冷静。
"是真的……"
富田反复了一句,但嗓音变小了,小到几乎听不见。
"好吧。我会好好地问阿部。不过你不能多期望。即使阿部说得和你完全一样,也是串供,你们早就有时间商量好。"
"我知道。"富田在嘴里嘀咕着,"反正你们不会相信我的话……"
他被别的警官带走了。林说,
"咱们校长大人,不晓得醒了没有?"
"如果还没醒,可以请福尔摩斯去抓他一把。福尔摩斯,你说如何?"
"咪呜……"
福尔摩斯痛快地回答了一声。
阿部跛着脚,抚摩着腰部来到会客室。
"醒过来了?"林抬起了头问。
"你们太过分啦。使用暴力,叫人不能原谅!我要提告诉!"
还涨红着脸,连珠炮似地吼。
"静下来吧。"
"什么!"
林的口吻不够尊重,使得阿部几乎又要发作,可是腰腿都痛,再也没有力气吼叫了,只好沉入沙发里。
"哎唷!……痛死啦!叫医生!"
林当然不会去理睬。
"那就请你谈谈吧。事情经过,大体上已经听富田说过了。希望也听听你这边的说法。"
"富田怎么说的?"
阿部好像有点不安。林若无其事地说,
"他说,杀人的计划和实行,都是由你主动,富田只是忙一部分。"
"撒谎!"阿部吼叫一声站起来,但立即又压住腰肢,
"哎哎……痛,痛死啦……"然后跌回沙发里。
"你说不对吗?"
"当然。我没杀森崎。"
"是想杀,对不对?"
阿部不情愿地点头说,
"不错……但是,计划是富田提的。那个家伙。还是森崎的弟弟呢。"
"这个我们知道。"
"那不就明白了吗?富田恨森崎,也想他的财产。所以向我透露了杀人的计划。"
"为什么不拒绝?"
"那是……"
阿部支支晤晤。林便说,
"是因为富田知道你收了A建设的贿赂,是不是?"
"……不错。"阿部无力地点下头。八成是想到贪污、逃税。比承认杀人好了些。"而且,森崎在查贿赂的事。"阿部说到此,瞟了一眼片山。
"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吧。"片山回看一眼说。"森崎老师要我来,是为了调查女生卖春事件。贪污的事,我一点也不晓得。"
"有这样的事……是真的吗?"
阿部吐了一口气叹息说,"<-*和谐*-><-*和谐*->!"
"然后怎样了呢?"
林催了一声,阿部这才又不情愿地谈起来。内容和富田说的,几乎完全一样。林还是依照惯用手法吓唬了一番,阿部越发地涨红了脸,拼命地表示他什么也不知道。
"好吧。带走。"
阿部向其他的刑警说。
"我有病。我要求先就医。"
林便向刑警说。
"半路上有一块兽医的招牌,把这家伙送去给他们看看吧。"
"是。"
年轻刑警微笑着点了点头。阿部被带走后,片山向林问:
"林兄,你觉得如何?"
"嗯?什么事如何?"
"两个人的话。他们都说没干……"
"无聊!"林愤然地说,"走投无路啦。乱扯的。"
"是吗?"
"我要彻底搜查阿部的家。一定有杀害森崎的证据。"
"嗯。"
片山在心里却想着。这么一来,有些事便无法说明了。
例如桌凳失踪的事。桌凳被搬出去,是为什么?谁干的……
然而。杀害森崎的,好像还是阿部他们。否则密室的谜便无法解释。片山看看福尔摩斯。也不知在想什么,福尔摩斯紧紧地缩着身子坐在那里。
"……是。马上回去。"
林给三田村打完了电话说,"喂喂,咱们打道回府吧。"
"好吧。我听三田村课长说,连续杀人案了结以后,他打算请几天假。"
"请假?老头说的吗?"
"是的。"
"嗯……一大把岁数啦。"
片山若无其事地说:
"林兄,最近你也好像很累的样子。"
"我?会吗?"林故做姿态地应着。
"还是休息休息吧。"
"忙成这样子,不太可能休息了。过些日子再说吧。"
"是应该的。"
片山跟在林背后出了会客室。福尔摩斯巧妙地穿过片山的脚缝,领先走去。
快四点了。蓝天罩上了几乎看不出来的薄纱,黄昏似乎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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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刑警与恋人 (五)
"好怪呢,你这家伙。"这天晚上,片山在公寓里端详着福尔摩斯说。"森崎先生说的,真不晓得你在想些啥事。把照片抓破,是巧合吗?这样看着你。便觉得那不是巧合啊。你好像什么事都知道。"
福尔摩斯是在听呢?还是没在听呢?老是躲在一角。缩成一团。
"但是,你对那些人说的话,到底觉得如何呢?像是胡扯。可是胡扯过了头,便有一点像真的啊。"
片山默想片刻,松了一口气又说。"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恶棍。阿部校长和富田老师都是。因为他们至少计划杀害森崎老师。这一点,他们算是得了报应啦。富田大概不可能再当老师……你可以满意了吧。"
片山说着伸出手。想抚摸一下福尔摩斯的头,不料福尔摩斯煽动了几下鼻子,把脸侧开了。
"香是不是?科隆香水,懂不懂?"
片山说着就自顾地红了脸。
晴美从浴室出来了。
"洗得舒服极了。"
她在丰盈的身子上卷着浴巾,红潮着脸蛋进来了。看到哥哥还没脱下西装,惊诧地问。
"呀,还有工作吗?"
"嗯……有一点点……"
"不是告一个段落啦?那今儿晚上是不回来了?"
"大概吧。"
"好吧……福尔摩斯,咱们女的跟女的,好好过一晚吧。"
晴美说了这些,忽地微蹙眉心又说。
"化妆室的门是不是没关好?"
"干吗?"
"有香精的味道。"
片山微微一愣。说。
"是科隆香水啦。"
晴美哑然,看了一会哥哥,这才眼睛一亮说。
"哇!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这么回事。"片山腼腆地说,"是不知不觉间就这样啦。你不会生气吧?"
"一点也不。有什么好生气的呢?这不是好美妙好美妙吗?那你们到哪儿的旅馆?"
"不,是她的房间。"
"那么是女生宿舍啦?"
"嗯……"
"非法入侵。可要逮捕啦!可是哥哥,你也蛮有一手嘛。但是,那一身邋遢模样。像什么嘛。"
晴美不客气地睨了一眼片山的西装、领带。
"有什么不妥当吗?"
"又不是去抓凶手。不能穿得帅些吗?"
"惯啦。"
"我送给你的花衬衣呢?"
"那件橙红的?!"
"对呀。那件才好。等等,我帮你选吧。"
晴美迅速地穿好了自己的便服。然后从衣橱把一件件衬衣、宽裤、斜纹呢上衣、领巾、袜子等取出来。
"换啦换啦。"
"全部?"
"对。内裤呢?不要穿那种松紧带松了的。"
"换过了。"连内裤也被迫得非换不可,那还得了。片山慌忙如此回答。
于是橙红衬衣的领口,露出胭脂红的绢布领巾,片山成了一个"花花公子"啦。
"不会怪怪的?"片山照照镜子,担忧地问。
"不会。帅极啦。"
片山总觉得不以为然。可是看看表,非出门不可了。
"那我走了。"
"加油哦。"
让妹妹来加油,怪极了。
"你也小心。"
"放心好啦。"
"……是不是也去找找朋友?"
"太晚啦。"
"是啊。"
片山总算放心了。
"哥哥,你想和那位小姐结婚吗?"
"还不晓得。"
片山笑了笑,摇摇头又说。
"我这边有意,人家可末必呢。"
"那就让人家也有意吧。好好地加油。"
"谢啦。"
片山步出了公寓。外头却是东京罕有的澄澈星空。
十一点差两三分钟的时候,片山来到后门,雪子已经在那里等着。
"哈依。"
"来啦,名探先生。"雪子说着,端详了一会片山又说,
"帅极啦。"
"我妹妹让我当模特儿啦。"
"真的。"雪子笑笑说,"进来吧。"
片山翻过了栅门,跳到里头。自己都觉得轻盈多了。
雪子穿着丁尼布长裙,上身是宽松的粗毛线衣。看来太宽松,好像是借来的,可是套在她上半身却一点也不会不自然。这就是年轻女郎的感觉吧,片山想。进了房间,雪子马上问。
"喝什么?鸡尾酒还是咖啡?"
"随便好啦。"
"还是咖啡吧,喝醉了就不好。"
雪子说着笑笑。
"案子呢?都了啦?"雪子喝了一口咖啡问。
"差不多吧。"
"怎么这么不肯定?"
"是还有一点点不十分确定的。"
片山简单说明了富田和阿部的供述。"好比桌子和板凳的事,就完全不清楚。"
"也许没关系。说不定只是恶作剧。"
"那样的话就没问题了。"
"不要太烦恼吧。"
雪子用她那柔软的手指头抚了抚片山的脸。
"也还有一件事。"
片山忽感心口砰然。
"是什么?"
"卖春集团。"
"哦……"
"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吗?森崎老师要我查的,本来就是这件事。可是查着查着,就被卷入杀人凶案里。"
"这方面还要继续查吗?"
"我是准备查下去。"
"这才是我们的名探呢。"雪子说到此停了一下,"可是,今天晚上,该好好休息啦。"
"那当然。"
雪子把盛着杯子、糖罐等的盘子推向一边,往片山这边挪过身子。
"……吻我。"
雪子闭上了眼睛,片山便怯怯地凑过脸把唇压过去。以为互吻的刹那会触电的,倒没有。只有若有若无的电流掠过去,给他轻快的刺激。
"……对啦。"
"什么事?"
雪子缩退身子说。
"有一件事想告诉你的。差一点给忘了。"
"不会是又有凶案吧。"
"不是。"
雪子迟疑了片刻才说,
"是炸弹的事。"
片山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是那位秋吉老师弄的。"
听了雪子的说明。片山抓抓头皮说。
"唉唉,怎么搞这种危险的玩意呢。"
"他自己也在提心吊胆。如果有人捡到,打开……"
"确实不见了吗?"
"我帮他找了老半天,没找到。"
"是有人偷走了吗?"
"我想不会吧。可是也不一定。我没想到这一点。"
"秋吉老师有没有把香烟盒的事告诉过别人?"
"他说没有。"
"不可靠。好比喝醉了酒,很容易说出来的。"
"是啊。"
雪子顿了顿又说。
"怎么办?"
"这个……得问出是怎样的烟盒,通知全校的人才行。"
"对呀,万一有人捡到,那就不得了。"
"好。咱们去找秋吉老师去。"
"现在吗?"雪子似乎不太愿意。
片山起身了,但想想又坐下去说,
"还是明天吧。"
"万一……万一晚上有人捡到……"
"不会吧。"
两人落入沉默里。
"……还是走一趟吧。"片山又说。
"也好。"
秋吉在半夜里被叫醒,者大不高兴,不过看到片山的衣着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
片山请秋吉画了烟盒的图。是金属外壳的、很常见的那一种。
"你说怎么处理好呢?"
"加上说明。做成海报,在学校里多张贴几张。而且要在出命案以前才好。"
"明白了。那我明天就……"
"现在!"
"现在啊?"
"让大家明天一早就知道这消息。"
"可是,都已半夜了。"
"说不定明天早上就有人捡到呢!如果有人死了,你便是凶手。"
"好吧,好吧。"秋吉发颤了。
在片山和雪子帮忙下,画好十几张海报,已快两点了。
上头,用红色奇异墨水写了好大的"注意!!",下面有着了色的烟盒,文字是,"发现到这种烟盒的人,请干万不要碰,并速与校警联系。当心爆炸!"这"爆炸"两字也是红的。
"十张,够啦。"
"呀!"雪子叫起来。"不行,这一张忘了"爆炸"两个字用红的。"
"没关系吧,只一张。"
"可是。万一因这一张,有人忽略了怎么办?"
"那就再画一张吧。"
又花了十五分钟。
"秋吉老师,把这些拿去校内比较醒目的地方张贴吧。"
"好吧。"
"还有,请明天。不,是今天啦,下午到警视厅走一趟。"
"是。"
"那就再见了。"
总不用再去帮忙张贴吧。两人好不容易才回到学生宿舍。
"两点半啦。"
"真是料想不到的。"片山说着,把身子掷向床上。
"累了是不是?"
"嗯。"
"睡吗?"
片山喘过了一口气。男人大丈夫嘛。当然还有余勇!画些海报就喊累,像什么话!他向自己鞭策激励着。爬起来说,
"是要睡,不过现在不睡。"
"可以吗?不用勉强的。"
"为了你,有什么要勉强的。"
片山仲出手,把雪子的腰肢揽过来。两人交换了个长吻,倒进床里。
"……你真美。"
难道没有更恰当的话吗?片山想着。
"谢谢你……完了以后也希望你会这么说。"
雪子微笑着低语。片山压到她身上去。
忽然传来敲门声。
"吉家同学……吉家同学。是我,秋吉!"
片山悄声说。"装睡吧。"
"嗯……可是,万一……"
"万一有人炸死了是不是?哎哎,真要命!"
片山又一次爬起来,大踏步定过去打开了门。
"呀,是你。"
秋吉瞪圆了眼。手上拿着一张海报。
"有什么事吗?"
"我想学生宿舍里也该贴一张,可是不晓得在哪里好——"
"楼下电梯旁有告示牌,贴在那里最好。"雪子也探出了头说。"老师缺课的通告都贴在那里,大家都会看的。"
"对对。谢谢你。打扰了,对不起。"
秋吉神秘地笑笑就离去。
"真是。"片山关上门又说。"这回,不再有人打扰了吧。"
"如果再有人来,一定要装睡啦。"
"对。"
片山就那样地站着。把雪子的身子紧紧抱住,一面吻她,一面把她的毛线衣下摆往上揭去。手直接碰到她的肌肤,使他心口不禁一震。
雪子忽地离开他往后退了两三步。缓缓地把那身宽松的毛线衣脱下。里面什么也没穿。那年轻的、绷紧的乳房那么突然地在眼前出现。使片山觉得目眩。咕噜!他干吞了一口口水。
"其他的该由你帮我脱吧。"雪子在床上横躺下来并说。
片山慢慢地走近床,伸出颤抖的手,轻触雪子的胸脯。浑身的血沸腾着。眼睛好像戴上了一副滤光镜般,整个视野都在燃饶。
雪子伸过双臂,把片山搅进怀里,片山也顺势栽下上身抱住她。血液仿佛忽然集中在头部,但闻巨槌阵阵敲击脑顶,在一片天旋地转里,胡乱地把雪子剥成赤裸。
好笨拙,可是雪子倒也承受着片山的爱抚,让气息急促着。是雪子领航有方吧。节拍配合得不错,几乎不像是头一遭。她留心着不使自己妨碍片山的爱抚,帮片山脱衣服。然后,
"要吧,把我要去吧……"
说罢就把自己整体地交给片山,闭上了眼睛。这是决定性的瞬刻!片山觉得全世界都在给他声援,一股气地就要……
雪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
"哦?"
片山正要突击。好像迎头挨了一棍。
"怎么啦?"
"什么声音?"
"我没说什么呀。"
"不是你。好像是惊叫呢。"
"我没听到……"片山微感不安。
"我确实听到的。"雪子一本正经。
"哪个方向?"
"不知道。好像是走廊尽头那边。"
"怎样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是一种惊叫……"
就在这时。拼命似的惊叫声在走廓上传过去。
"哎呀!"
"是这个吗?"片山这回听到了。
"对,就是这个。"
"的确像惊叫呢。"
片山的茫茫然的脑子。这时蓦然清楚过来了。他霍地从床上起身。
"是惨叫!出了什么事呢?"
片山说着一跃而下,奔向门口,雪子连忙叫住他。
"你那个样子,不能出去呀!"
片山一惊,拼命地从棉被里搜出衣裤,把前后穿反了,再脱下又穿上,总算穿好了花衬衣和长裤,开门飞奔而出。雪子也穿好内衣裤,信手取了一件袍子披上,随后赶去。
片山出到廊上迅速地环顾左石,一时猜不出惨叫声来自何处。正在他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前面第四个门被推开,一个女孩翻滚一般地出来了。片山奔过去一看,这女孩一险发白,浑身震颤,好像怕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你没事吧?什么事?!"
那女孩嘴巴一张一合,根本说不出话,不过总算伸出手指,指出了门。片山已经料到了一种最可怕的场面。往门里看过去。但是。事情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使得他一时愣住了。
一个男子扭曲着身子,倒卧在门内地毯上。肚子深深地插着一把小刀,血染了衬衣,地毯上渗出一个扇形血渍。他的手附近还有一把手枪。这些都是片山所料到的,料不到的是当那男子的脸徐徐地抬起来的时候。片山一看,禁不住大惊失色。
"……是你,片山……"男子吃力地喘着大气,沙哑着嗓音说。
片山好不容易地才恢复了自我,-个箭步飞奔过去。
"林。林兄……出了什么事?!"
从门边也扬起了短促的惊呼。是披着睡袍的雪子赶到了。
"这不是那位刑警先生吗?常常和你一块的……"
"就是他。去叫救护车,赶快!"
"好。我去请大学的医生。住在宿舍里。"
"拜托,拜托!"
雪子急步跑开后,片山把林的头部托起来。除了这以外,他不晓得怎么办才好。他也担心随便动会使他出更多的血。
"……片山……"
林一开口就激烈地咳起来。
"别说话,林兄!还不能说。"
"我看……看到……凶手……"
"凶手?什么凶手?"
但是,林已经听不到片山的话了。激烈地喘了几下,喃喃地挤出了话;
"看到……"
说了这些就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林兄!林兄!……林……"
片山的叫喊声渐小。最后只有把林的头部放下去了。死了。林刑警死了……几乎无法相信,可是……
"看到……"
看到什么呢?凶手?是什么凶手呢?片山想到这里忽地一惊。这里是女生宿舍。林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片山起身看看室内。床就在背后。它在室内一角。不容易看到。而床上正躺着一个棵身的女孩。肚腹被剖开。雪白的床单染成红色。她也死了。
原来是追缉的那个变态的杀手。他在这里看到了行凶现场。可是,反遭凶手杀害。
原本麻痹的感觉浙浙复苏过来了。充溢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和凄惨的场景,使他感到激烈的呕吐感。他蹒跚地退出门外。雪子赶回来了。
"我叫了救护车。医生也马上来。怎么样?"
"死了。"片山拼命地抑止呕吐应了一声。
"哎呀……"
雪子想走进房里。
"别进去!"
片山抓住了雪子的手臂拖回来。
"怎么啦?"雪子不解地问,"是怎么啦吗?"
"还有一个死者。"
"谁?"
早先发出惨叫的女孩颤声说。
"是清子!清子也死了!"
雪子冲进去,马上又冲出来了。
"告诉你别进去。还好吧?"
"没,没事……"
雪子的脸白得像一张纸,瘫痪般地在走廊上坐下去。好像起了连锁反应般地,片山也在她身旁瘫坐下去。三个人苍白着险坐着。女学生们被吵醒了,两个。三个地从门里探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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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终了和开始 (一)
"真不得了啦。"
雪子在睡袍上再披一件长抱,可是看来好像还是很冷似的。也许是因为脸太苍白的缘故吧。
走廓上有一大堆刑警和鉴定课的人员。几个记者被逐出,还是要挤进来。这里成了深夜的急诊处。
"真是……林兄会这样,太意外了。"
片山好像自语似地喃喃说。
"一直都是在一块办案的吗?"雪子问。
"不一定。是个好前辈呢。"
片山胸臆里思潮起伏。乱成一片,使他不知如何是好。林承办的是森崎教授凶杀案,怎么会来到女大学生凶案现场呢?这不可能是巧合吧。难道接到了特别的命令吗?这一点,只有问三田村课长。可是打了两次电话部没人接。三田村几年前死了卧床多年的老妻后,过着独居的日子。到哪儿去了呢?天快亮了。过一会儿再打打看吧。
还有。林是干练的老手。能够杀他的凶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只要林兄能说一声有关凶手的事。不晓得多好……"
片山不觉地又发了牢骚。
"是来不及说的,是不是?"
"是说。看到凶手,可是就只有这些……"
片山说着又叹息了一声:
"想封锁,可是不知道凶手是怎么个人。封锁也不管用的。"
"可以确定的,是个男子是不是?"
"不错。"
陡地,片山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奇异的想法,真的是男子吗……废话!当然嘛。女人怎么会把女人杀了,再分尸般地……不过。锐利的刀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并且凶手和被杀者之间也没有性行为。这么一来,岂不是凶手末尝不可能是女人吗?
如果凶手是女人,那么林遭毒手,也就可以理解了。因为即使是像林这种干员,碰到女人,说不定也会有放松的一瞬。
"你怎么啦?"
雪子忧虑地看着片山问。
"哦?没有。没什么。"
"好像心事重重嘛。"
"嗯,是有种种想头……"
片山支吾其词。这想法太奇特了,还是暂时搁在自己一个人心里吧。
还有一桩令人担心的事。是晴美。如果晴美的男朋友真的是林,那么林被杀的消息,可能给她造成太大的打击。片山希望能够亲口告诉她。而且应该在新闻报道这事件以前告诉她才好,他想。
"我想先回公寓一趟。"片山向雪子说,"也许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这一身衣服,恐怕不太妥当。"
"嗯……可是你可以走开吗?"
"没关系。马上赶回来。"
"那我就乖乖地回房间。躲在棉被里颤抖吧。"
雪子好不容易地装出了笑。
片山向附近的一个刑警说了一声,离开了女生宿舍。首先到停在后门的巡逻车上打电话找三田村。响了好久都没人接。正要挂上时。传来了声音。
"我是三田村。"
"我是片山。一大早就打电话,很抱歉。"
"没关系。出了什么事?"
片山一时不知如何措词。
"……是林兄,被杀了。"
"在哪里?"
"羽衣女子大学的学生宿舍。好像是大学女生杀手干的。女学生也被杀了一个。"
"你说林吗?伤势呢?"
片山干吞了一口口水说。
"过世了。"
缄默片刻。
"和林太太联络了没有?"
"还没有……"
"我绕过去告诉她。我马上出门。"
"是。"
这种艰难的任务。三田村是从不派给人家的。
片山让凌晨的冷峻空气震颤着身子。出到大街上。等了约五分钟才叫到计程车,直驱公寓。靠在座席上,心情便自然而然放松,睡意便也跟着袭上来。他这才想到。昨晚是没有阖一下眼睛的。
原本应该是爱的一天,却成了料想不到的一个晚上。片山苦笑了一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地就落入睡眠里。被司机连叫了多次,好不容易地才醒过来。虽然只是假寐片刻,感觉却好过多了。看看表。还六点差几分。该如何向晴美说呢?沉重的心情,左思右想,揿了一下玄关的门铃,没多久晴美就起来了。"呀,是哥哥。"
"回来啦。"
"这么早哇。"她诧异地问,"不是吵了架吧?"
"还说呢。在那个女生宿舍,又有女学生被杀了。"
"天哪!"
"换个衣服,得马上走。"
"吃点什么吧?"
"不用啦。"
"不行。马上烤烤面包。还有火腿蛋。好不?"
"好吧……"
妹妹马上忙碌起来。片山看在眼里,觉得好难过。
"那昨天晚上,没有和她在一块吗?"
"是在一块,可是……"
"没什么,是不是?"
"嗯。什么也没有。"
是差一了点。几乎想这么说的,可是片山连忙缄口了。
"是这样的,晴美。"
"晤?"
"你……你认识林先生是不是?"
"林先生……嗯,认识。他不是来过几次家里吗?他怎么啦?"
妹妹口吻是若无其事的,但这种口吻到底有什么含义呢?片山迷惑着,还是不顾一切地说出来了。
"他被杀女学生的凶手刺了一刀。"
"哎唷。"
晴美回过了头。
"……死了。"
片山侧开了脸,不过仍暗地里察看妹妹的动静。妹妹静静地摇摇头说。
"好可怜……记得家里有太太和小孩是不是?"
"嗯。"
"真可怕。哥哥也要小心呢。"
"嗯……"
晴美把面孔转回平底锅了。片山一时茫然若失。
"原来不是他。"
片山禁不住地在嘴里自语。那么在新宿看到林,完全是巧合吗?
心里起了对林的愧疚感,不过也觉得放心了。可是。他想了想还是不能放心。这么一来,晴美的对手究竟是谁,岂不是又坠入五里雾中吗?
热的火腿蛋和吐司。外加一杯咖啡,人完全清醒过来了。换上西装,正要出门时妹妹叫住了他。
"哥哥。"
"嗯?"
"不要勉强去抓犯人。"
"咦。你怎么啦,我是一个刑警呢。"
"死了就什么也不是啦。"
"我不会有事的。"
"小心!"
跨过门时他又问:
"福尔摩斯呢?"
"还在睡吧。可真是只奇怪的猫啊。昨晚一直不肯睡,自己玩火柴盒。"
"不是叫夜猫子吗?它们是深夜族。那我走了。"
就在这时,福尔摩斯从里头出来了,看到片山,伸个大懒腰。
"我想得太简单了。"三田村一脸严肃地说。
死尸虽然已经运走了,可是大量的血渍,还像刚刚流出来一般地鲜明。
"课长,林兄怎么会在这里呢?是不是奉了命令?"片山问。
三田村沉沉地点了一下头。
"是我要他每天晚上来这里监视的。凶手是个极聪明的家伙。如果让很多的刑警来埋伏。他便可能不敢现身,所以我要他独自一个在这里守候。"
"没有换班的吗?"
"我也提了。可是林坚持要一个人。他说请交给我,我便告诉他高兴怎么干便怎么干……。如今想想,好像是太勉强,才会落到这个下场。太累了,反而给凶手可乘之机。"
"唉,如果我和他轮班……"
"那说不定被干掉的是你啦。"
"嗯……"
"不管怎样,损兵折将,在一个主管来说。比溜了人犯是更大的失败。现在只有更下工夫,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
"是。"
一个刑警前来报告。封锁网里还没有出现可疑人物。
"知道了。封锁网可以解除了。大家去彻底搜查这一带吧。也许有什么遗落的东西。"
"是。"
"绝对不许遗漏。"
"是!"
三田村闭上了眼,用手指头压了压太阳穴。
"您还好吗?"片山忧虑地问。
"没事。头有一点痛罢了。"
"还是休息一会吧。对啦,请走这边。"
片山敲了敲雪子的房间。
"谁?"
"是我。"
门马上开了,穿上毛线衣和长裤的雪子走出来,不由分说地就抱住片山接了一个吻。片山慌了,连忙说。
"哦,哦,等等……"
"唷!"雪子发现到在一旁惊异地瞪圆眼睛的三田村,说,"对不起。"
三田村绽开了笑。
"不不,没关系的,请不用客气吧。小姐。"
片山干咳了一声。
"这位是三田村课长。他有点头痛,想请你让他在这里休息休息。"
"好的。请,请进。"
"刚才的冲动,头痛好像好了。"三田村瞥了一眼片山又说,"可是这回血压好像升起来啦。"
喝了雪子沏的红茶,三田村似乎很开朗了。
"不晓得有没有线索?"雪子忧思地问。
三田村说。
"很遗憾。还一点也没有。"
"嗯……好可怕。大家都在吵着要搬出去啦。"
"难怪的。如果我也有女儿在这里,我会马上要她接回家里。"
"可是我真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要让凶手进房间里呢?事情一连地在发生啊。"
三田村点点头说。
"这一点,确实叫人猜不透。片山,卖春集团的事,有没有查到什么?"
"没有,还——点头绪都没有。"
"晤……真没办法。"
"这么说,被杀的女生还是把凶手当做客人,让他进了房间的罗。"片山说。
"要不然,还会有什么情况呢?"
片山禁不住地思考起来。雪子却独语似地说,
"换了我,这样的时候绝不会再干下去的。至少非要凶手落了网。"
"所以我判断,凶手一定是不像凶手的人。"
三田村说着又加了一句。
"谁看了,都不会以为是个变态的人。不过事实上,变态者乍看也都不像是那种人的。看样子,想请个假也不容易了。"
三田村说到此,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又说。"杀森崎的凶手是抓到了,可是这边的,非早些破案,报界恐怕就要来个总攻击啦。"
"阿部校长家,有没有找到什么?"
"还没有。不过这边只是时间问题吧。他们会招的。"
听口气,好像认定森崎凶杀案已经破了似的。其实。片山仍然觉得还有不干净的什么。
"真感谢你的款待啦,小姐。"
三田村说着起身。
"不,不,哪里的话。"
"以后,我会让他们严格戒备。请你放心好了。"
"谢谢您,我会放心地睡觉。"
三田村又转向片山,
"你也参加这里的埋伏吧。"
"是。"
"可不能光是警戒这位小姐呀。"
三田村轻轻地笑了笑,自顾离去。
"……这位警察先生人真好哇。"
"嗯,人是挺可怕的,可是确实是个好上司。是我已故的老爸的最要好朋友,我很小的时候起,就受他的照顾了。"
"原来如此。看来的确是个可以信靠的人。真了不起。"
"喂喂,你可不要见异思迁啦。"
"傻瓜。"
雪子笑着把唇儿凑过来。让彼此的唇瓣交叠着,雪子悄悄地低语说。
"晚上,还是要值班吗?"
"这个还不晓得呢。在这里埋伏,也是轮班的。不知道会轮到几点的。"
"空下来的肘候……"
"一定来。"
"可是,在这里真讨厌。有人干扰,而且会有不少刑警在守着。"
"对呀。"
"咱们去找个旅馆吧。不过,我可不喜欢那种不干不净的。"
"那就帝国饭店吧。"
"也不用那么高级的。……找个跟你的薪水相称的吧。"
这真是狠狠的一记呢。片山只有苦笑了。
不晓得是不是三田村有意安排的,片山轮的班到十点就结束。片山答应雪子,一下班就去接她,因此他心情轻松愉快之至。
白天,又搜查富田在教师宿舍里的房间。是希望能找到杀害森崎的证据,却徒劳无功。阿部和富田两人依然坚持原来的供述,不承认行凶。片山觉得实在不可解。这两人和死掉的今井,似乎是凶手无误,可是他们只承认订了杀人的计划,却不肯承认杀了人。这真是奇怪的事。要撒谎。也该撒得漂亮些啊。
其实,片山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像是会撒弥天大谎的脚色。他们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呢?如果是,那么凶手是另有其人,并且密室之谜便也依然不可解。
礼拜六了呢……入夜后,片山依照指示,到一个能看到后门的隐秘地点去埋伏。他突地想。已经一个礼拜了。那种幢餐厅监视这学生宿舍,然后为了搭救想潜入雪子房司的大中而费九牛二虎之力。出了一身臭汗。那是上个礼拜的礼拜六那天。
这一个礼拜,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首先是礼拜天早上,发现到餐厅里的桌凳全部不见了。那里的惊诧,真是非同小可。这过不止。下午从姑妈嘴里听到晴美有个中年爱人的消息,又受到一个冲击。而在这个晚上。不。应该是星期一凌晨二点左右。森崎被杀身死。还是在奇异的密室里。
接下来是礼拜一深夜。佐佐和美。成了连续凶杀案的第二明牺牲者。
礼拜三。森崎的校葬,发生炸弹事件。并在Y建设听到了阿部校长的贪污暗示。
礼拜四请了一天假。但是在大饭店的庭园里。雪子和相亲对手碰上了,那是一桩对心脏颇为有害的相逢。根本没有静下来好好休息的机会。这天晚上。因为福尔摩斯抓破了照片。终究解开了密室之谜。尽管依然还有若干无法澄清的疑问……
礼拜五。逮捕富田和阿部。今井的死于非命。是桩可怜的事。可是森崎凶杀案。总算表面上有了个结果。-夜里。为了与雪子共渡一宵。来到女生宿舍。却不料为了一位莫名其妙的化学老师所做的烟盒炸弹。画海报画到深更半夜。好不容易地才要把雪子据为己有。竟然又发生了第三位女生牺牲者被……甚至连监视的林刑警也遭了毒手。一命呜呼。现在——礼拜六晚上。为了戒备连续凶杀案凶手。埋伏在这里。
片山想,在一个礼拜里连串地发生这么多的案子。该是空前绝后吧。并且在这当儿。他不仅仅是一名刑警而己,同时又扮演了哥哥、恋人的脚色。多忙碌多累呀!
片山想起昨晚在他臂弯里拥住的急促着气息的那年轻活泼的裸身。胸口禁不住地又鼓动起来。今晚。她将归我所有。以不受任何干扰。尽情互爱,
"喂……"
突然。从背后有人叫了一声。使片山跳起来。
"谁?!"
片山的惊诧。使对方也吓了一跳。
"是我……秋吉,"
"啊……"
片山抚了抚胸口:
"吓找一跳。怎么啦?烟盒呢?找到了吗?"
"没有……是你昨天晚上。要我今天下午到警视厅走一趟的。"
"哦。对啦。"
"真糟糕。我去了的,"
秋吉似乎老大不高兴。
"昨晚发生了那种事,所以忘掉了。"
片山只好借口搪塞。
"我不知道出了那种事。所以照你的话去了。你又不在,有人问我什么事。我便说'关于炸弹的事'结果被当做过激派的什么关系人。给侦讯到现在才放出来。"
"这真抱歉啦。"片山忍俊不禁地,"可是。也算一帖好药吧。以后请不要再做那种东西。"
"够了。够了。不过东西没找到。我夜里也没法安心地睡。"
秋吉看来确实累惨了。
"对啦。秋吉老师,昨天忘了请教。那个烟盒,除了老师以外。没有人知道吧?"
"没有。"
"好比和朋友喝酒的时候。不经意地说出来……"
"我不喝酒。"秋吉愤然地说。
"那太太呢?"
"当然不知道。海报上也没有我的名字,所以做梦也想不到是我造出来的。我吩咐校警一有发现就要通知我。不过也没有说是我造的。"
"是的。是的。"
片山心想。这一来就不可能是被偷的。当然。也可能有人在秋吉不知道的时候,查出了秘密。
秋吉离开后。轮替的刑警也来到。片山便下班了。雪子穿上明亮的奶油色西装长裤等着。片山给她轻轻一吻。便一块出来了。
"到哪里?"
"新宿的P大饭店。"
"真的?那里很贵啊。"
"贵一点也可以吧。"
"好嘛。那就顺便请我喝一杯鸡尾酒。"
片山打开后门让她先出去,并向埋伏在那里的刑警说:
"喂。这里麻烦你了。"
刑警连忙现身说:
"咦。我不是为了给你使唤才来的啊。"
"别吃醋吧。"
片山挽起雪子的手迈开了步。目送的刑警"啧"地响了一下舌头。把门关上。
"咱们叫计程车吧。"
"好大方嘛。"
等候片刻。总算来了一辆,两人这才开往P大饭店。他们所搭的计程车后面,有一辆自用车保持着一段距离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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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终了和开始 (二)
"干杯!"
片山和雪子把盛满香摈的酒杯轻轻地一碰。
"可不要过量哦。"
"这样的酒,不碍事。"
片山仰起脖子一饮而尽。胸口突地起了一阵灼热。几乎呛住,顷刻间脸就胀红了。
"看。你这人。"
雪子忍不住地笑开了。
"没。没问题……吃点东西就散了。"
已经十一点了。可是最上层的餐厅还热闹得很。钢琴、横笛、大提琴的三重奏奏出了准古典式的乐曲。半暗不明的照明里,各桌上的红蜡蚀火光淡淡绕地摇曳着。真是上乘的情调呢。
一个月份的薪水可能要泡汤的。片山早已有心理准备,可是和雪子相对着,各使刀叉。张口大嚼牛排,他倒确实觉得是值的。
在淡淡的灯光里。雪子那动人的美。几乎令人不敢逼视。片山第一次发现自己是真的爱上她了。那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心情,不过也有另一种讽刺般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管你怎样爱她,可是在她。像你这样的货色,只不过是游戏的对手之一罢了。这不用说的。一介穷警官,她才不会真心爱你吧……
"常常和森崎老师一块到这种地方来的,是吗?"
"偶尔。可是他不太喜欢这种一本正经的场台。……问这干嘛?"
"没有……随便问的。"
"人都不在啦。咱们不要提他吧。"雪子静静地说。
"嗯……"
片山不禁向自己提醒:对,森崎已经死了。我竟然在为死人吃醋。为那种自卑感而烦恼。无聊透顶!我不是还活着吗?而且就要抱她吗?一钟奇异的自信,从体腔深处。涌上来了。
"我想问问你。"
"是什么?"
"你觉得我如何?只是一个玩伴吗?"
雪子吃惊似地看着片山反问:
"问这干嘛?"
"如果是,那我也当玩儿了,不提一些啰唆话。"
"如果不是呢?"
"毕业后要你嫁给我。"
长笛在奏着含优的圣母玛莉亚的旋律。两人默默地倾听。
——雪子打破了沉默。
"肉快冷了。"
"嗯。"
两人各吃了一口肉,默默互视。看着对方用力地在嚼着。禁不住地笑起来了。
"……好好吃。"她说。
"嗯。"
"这味道得好好品尝一下。恐怕不容易再吃到呢。"
"为什么?"
"凭你的薪水。能够常常吃吗?"
雪子微笑着又加了一句:"难道让我也出去工作?"
"槽啦!"
片山把手伸进西装里的口袋惊叫起来。
"怎么啦?"
"钱包不见了!"
"刚刚不是付了车费吗?"
"放零钱的是有。可是装钞票的……对啦。今天早上赶回夫换衣服的时候……"
醉意一下子就散光了。
"放心。吃饭钱我还可以付。"
"抱歉啦。"片山泄气地说,"……婚约呢?要解除吗?""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雪子笑起来了。
用雪子的钱付了账。两人出到大厅。片山看看表说:
"十二点了……明天早上。没钱就出不去了,我还是回公寓一趟。把钱包拿来吧。"
"快回来。"
"嗯,很近。有三、四十分钟够啦。抱歉。你可以先到房间里吗?"
"好吧。可是你得快一点回来。要不然。我会睡着的。"
雪子扮个鬼脸笑着说。
"那我这就用飞的!"
片山说罢就急忙跑向大门、飞奔进停在玄关口的计程车。门卫惊诧地目送着他。
雪子拿了房间的钥匙。走向电梯。
"要结婚吗?……"
太突然了,还不能有一份踏实感,但胸口倒有一种期待的鼓动。就像还是个处女那样地……
我也爱上他啦。她想。
雪子进了电梯以后,从稍有一点距离的杂志架边,有一双眼光正在看着她。电梯门上的标示灯亮到"一○"就停住了,这男子才缓缓地走向电梯。
雪子打开锁进了房间。是个套房。有一副小型的沙发。先挨到窗边看了一会新宿的夜景,这才关上窗帘。她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做什么好。不过很快地就想到了。把一切准备妥当,让片山来到以后可以马上上床。
脱下西装和长裤挂在衣架上,然后进浴室。放了水。卸下内衣。看看镜子里自己的裸身。做了个姿态。不能自禁地,笑就涌上来了。好快活。觉得自己好像又成了小女孩似的。就像明天就要放暑假了。然后。她开始淋浴了。
小峰在管理员室里。从沙发上起身,抱住自己的头呻吟了一声……好家伙,我真衰老啦。这么一点酒。不久以前,喝下了也不怎么样。脚步也稳稳的。可是如今呢?连什么时候回到这房间里,都想不起来了。看看钟,是午夜十二点十五分。怎么搞的。就那样睡下去就好的。不,在沙发上过夜。明天全身骨节都要发痛呢。
"去小便吧。然后睡他一个大觉。"
小峰蹒跚着步子正要走去。不料看到窗台上有个异样的东西。是什么呢?
一个发着金光的东西。上前一看。是一只烟盒。
"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嘛。"
小峰将它取过来端详。烟盒,装香烟的。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的。是在哪里呢?
怎么会放在这样的地方呢?谁放的呢?左右看看。没有人影。八成是学生捡到了,放下来的吧。捡的?对啦。哪儿贴着一张海报。上面画的,不就是这烟盒上的原样吗?眼睛不行啦,没有细心去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一定是有人掉了。在找的吧。明天,送到办公室去吧。
小峰把烟盒搁在桌上就去方便一下。该睡啦。他伸了个懒腰。他再看了一眼烟盒。睡前再抽一支也不坏。只要把烟盒还给人家,里头的香烟抽了也不会怎样吧。说实在的。这么漂亮的小东西。还真想要呢。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把手伸向烟盒。打开了盖子。
片山让计程车等着,急步奔进公寓。他看到窗口的灯光熄着,心想晴美也许不在吧。她说过说不定去看看朋友。得跟她好好地聊一次才行呢。他想。嗯,趁还不至于太迟的时候……
不出所料,揿了门铃也没有人应。只好取出钥匙打开门进去。点了灯上去,衣橱上果然还放着钱包。
"哎哎,真要命!"
正想塞进内口袋的时候,忽然又想起该先看看里头。打开一看一空的。
"怎么会!"话脱口而出,"不可能……"
确确实实放了一万元钞票的。慌忙打开抽屉,也没有。
"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晴美吗?不可能吧!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电话铃响起来。
"喂喂,我是片山……什么?你说什么?"
片山叫起来了。是埋伏在羽衣女大的那位刑警打来的,嗓音透着惊慌。
"炸弹!爆炸了!"
"有人被炸了没有?"
"管理员老头。学生宿舍的管理员!"
"小峰老人吗……死了没有?"
"整个脑袋给炸掉了!救护车啦。消防车啦。都赶到了。乱成一团。好像没有别的伤者。"
"我这就赶过去。"
扔下话筒,手上的空钱包也随手一扔。好担心钱哪里去了,可是这会儿有更紧急的事。想必小峰老人是捡到了烟盒,随便打开的。造了那么危险的东西的秋吉。这一刻恐怕也在着急着,可是片山也帮着画了那么多张海报。也算是有了一份关系,非去看看不可吧。
一看。福尔摩斯也醒过来了。抬起头正在望着片山。
"福尔摩斯,抱歉啦。我得马上走。你看家吧。"
可是福尔摩斯却轻捷地一蹦,跳到他的肩头上。
"不行,不行!下去吧。我得赶路。十万火急呢!"
片山想把它放下来,可是它就是不依,死死地趴在那儿。片山只有由它去了。
"好吧。好吧!那就一起叫一辆……不不,下面计程车还在等着呢!"
从公寓里奔跑出来,冲进计程车里。
"到府中的羽衣女子大学。十万火急!公务!"
片山出示了警察手册。
"是!"
司机也吓着了,连忙发动。不料这时福尔摩斯却轻轻地拍起他的肩膀来。
"干吗?……呃,有什么事?"
刚刚这么问过,他就想起来了。啊,雪子!
"喂喂,先绕到P大饭店!"
"是。"
"十万火急。私事!"
"怎么还不到呢……"雪子躺在床上自语。
她穿着一件淡蓝的睡衣,玲珑曲线丝毫毕露。为了这个晚上,白天特地赶去买的。她希望能给他一点新婚〔?)的气氛。细心地洗过澡,淡淡地化过妆,还轻喷了一抹香水-别说片山,任何男性看了,没有一个不会陶然欲醉吧。该回来了。难道忘了房间号码吗?不可能。十楼的十号。"一○一○,是容易记住的号吗呢",他还这么笑着说过。给公寓那边打个电话吧,她想着把手伸向床头几上的电话。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来了。
"总算来啦!"
有点生气,却也立即放心了。她弹簧一般地眺下床,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怎么去了这么……"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站在门前,一瞬间,肚腹就挨了狠狠一拳,嘴里哼了一声就蹲下去了。痛得四下忽然暗下来了。
男子把半失神的雪子抱起来,掷在床上。雪子想爬起来。但另一拳又落到下腹,使她痛得蜷缩成一堆了。男子把雪子翻成仰卧,绑了她的眼睛,井把手帕塞进她的嘴巴里。最后从大衣口袋掏出细细的绳子,将她的手脚捆绑住。
这一切都做得那么干净俐落,只不过一眨眼工夫就停当了。雪子这时也恢复了感觉,并发出呻吟声,那男子便开口了。
"醒过来啦?"
是一种奇异地压抑着一般的嗓音。
"你是动弹不得了。"他用毫无感情的嗓音说道:"手脚都绑住,你就不用想挣脱了。"
雪子拼命地挣扎。
"我就是杀死了你们大学的三名女生的凶手。"
雪子停止了挣扎。
"我一直盯你们的梢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找着房间。我在走廊上徘徊的时候,侍者送来了香槟,听到了声音才明白过来的。"
这是那种没有情感、没有抑扬的口吻,淡淡的。
"…你好美。"男子继续说,"透过睡衣,可以看到美妙的身体。但是,你知道你罪孽有多么深重吗?这样的美色,你知道会把多少男人拖引进罪恶里……美丽的女人都是生就的娼妓,是命里注定要犯罪的。"
这是偏执狂的说词。但是,这位偏执狂既不会歇斯底里地叫喊。也不会诉苦。也因此更令人觉得可怕。仿佛有一股真正的疯狂,在口吻里的底层流动。
"你知道我为什么向你提这些吗?你不是傻瓜。我以前杀的女人们全是愚蠢的。我知道说了她们也不会懂,所以不发一言就杀掉了。可是你聪明。懂不懂?我说的话,你都懂吧……我要杀你。但是。我是要借此把你从罪恶救出来。用血来洗净。以后你就不再引诱男人了,也不再使男人堕落……就是得救啦。"
男子挨过来,站在床边。
"你是看不见的。我的手上,现在,握着一杷剃刀。"
雪子浑身喷着汗水。得想想办法才行。她是这么想着,可是恐怖使她全身冻僵了,不能动一动。
"好快呢。……痛苦只是一瞬间罢了。所以你不用担心,马上结束。老实话,你的美使我动心。连我都这样……我真不忍割破这样的皮肉。可是。也因为如此,所以我不得不干……"
男子突然上到床上了,不由分说地把雪子紧紧压住。弹簧猛地上下摆荡。睡衣披掀开,手压住了下腹。雪子浑身颤抖起来。
"祷告吧!向神祷告吧!"
冷冰冰的刀刃触到柔软的肚腹上。雪子反射般蜿蜒着挣扎。皮肤上电击股起了一阵痛楚,一线血渍倏地往侧腹部流泻。
"静下来。越挣扎就越痛。对啦。就这样静止着。"
雪子放弃了挣扎。全身无力了。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
"雪子!"
是片山。
"来晚了。对不起。"片山在门外喊叫道。"不得了啦。打开吧。……喂喂,是睡着了吗?"
砰砰的敲门声。男子从床上下来了。雪子这才喘过了一口气。
"……怪啦。"门外。片山还在咕哝。"一定是等累睡着了。怎么办?去打个电话把她吵醒吧。"
肩膀上的福尔摩斯"冬"的一声跳下来。这时,"克察"一声,门锁开了,同时门把也转了一下。
"怎么,不是睡着了?"
片山松了一口气。门往里头打开。里头暗暗的。福尔摩斯尖叫了一声。剃刀迅速地从里头砍了过来。同时。福尔摩斯猛地一纵。
"哎唷!"
福尔摩斯的利爪戳进那人的手腕,剃刀就掉下来了。男子的动作也异常快,手臂一甩,把福尔摩斯甩脱,然后抓起站在那里的片山的臂膀往房间里用力一拖。片山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傻愣愣地站着,突然被这么一拉,人就庄前一扑,翻了一个筋斗滚进房里去了。在这当儿,男子已经飞奔而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这。这是怎么搞的嘛!"在黑暗里,片山叫,"雪子!"!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这才看清房间里的情形。老天爷!雪子被捆绑着,眼睛和嘴巴都被蒙住。而且只穿睡衣,胸部以下都被掀起来。那柔滑的雪白肚腹上,还画着一条鲜红的血痕。
"雪子!"
片山急忙奔过去,解开了捆缚。雪子自由了以后拼命地抱住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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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终了和开始 (三)
"平静下来了吧?"片山问。
雪子从床上向片山以微笑来回答。脸还苍白,但冲击好像过去了。
这里是P大饭店的另外一个房间。
"只是表皮上的伤,医生说很快就会好。也不会有疤留下来。"
"好极了。可是很遗憾,今晚又泡汤了。"
"已经三点钟了。"
"这么晚了!"雪子吃了一惊似地说:"我觉得还只是半个小时以前的事呢。"
一○一○号房里挤满着鉴定课的同仁们,吵成一片。连续杀人的凶手终于留下了重要的线索消失了。这些搜查的同仁们会这么兴致勃勃,实在是难怪的。雪子说。
"福尔摩斯真成了救命恩人啦。得好好道谢才行。"
"我也是。要不是那个时候福尔摩斯扑向他,我不知能不能活命呢。"
福尔摩斯一个喷嚏也没打,在旁边的沙发上蜷成一团酣睡着。
"能抓到凶手吗?"
"一定的。把剃刀留下来了,福尔摩斯也给他留下伤痕。地毯上还有几滴血。不久一定会落网。"
"如果我能看一眼他的面孔就好啦。"
"声音呢?有印象吗?"
"不清楚。怪怪的。"
"能够看准你,盯梢盯到这里,可见以前交谈过也说不定。"
"对呀。我会好好地想想。"
"不是说在走廊上徘徊了一阵吗?天亮后,我会找服务员问问。"片山吁了一口气又说。"你睡吧。什么也不用担心。旅馆费有公费可以开支的。"
两人相对一笑。
"……对啦,有一件事。"
这个时候,可不可以告诉她呢?片山有点儿担心,不过还是把小峰老人被烟盒炸死的事说出来。
"小峰老伯!"
"也不晓得在哪里捡到的。贴了那么多海报,怎么会……""他眼睛不太好。"
雪子停了一会才又说。
"好可怜。"
"是啊。人是有点倔,但不是坏人。所以我想赶到大学那边去瞧瞧。"
"我没关系的。"
雪子点点头。
"你睡吧。我会再来。"
"好的。吻一个。"
两人交换了一个暖热的吻。
"真不得了……"片山来到学生宿舍门口。不禁脱口说了一声。管理员室的窗子炸成粉碎,整个廊子都是散乱的玻璃碎片。不但玻璃,连窗框也扭曲了。
"福尔摩斯,你可别下来。玻璃碎片这么多,会刺伤的。"
片山细心地移步,望了一眼屋里。炸弹威力不小。里头像被龙卷风扫过一般,乱成一片。加上电视的萤光幕好像披什么破片击中爆炸了,到处是玻璃碎片,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碰。片山只有撤退了。
学生宿舍前面仍然是救护车、消防牢、巡逻车等乱成一堆。传播界的记者们也在凑热闹,灯光照过来扫过去,如同白昼。片山找了一个埋伏在学生宿舍的同事搭话。
"把你搞惨啦。"
"可不是。这间大学到底是怎么回事嘛。"这位刑警嘀咕个没完,"变态的来了,主任被杀了,校长贪污。然后是炸弹。下面可不晓得还有什么。"
"一定是战争吧。"片山笑着说。
这话末免不够谨慎吧,因为出了人命。然而这么接二连三地出事。已经可怕过头了,令人禁不住想开开玩笑。
"那个连续杀人的杀手又出现了。"
"在哪里?"同事惊诧着。
片山向他简单地说明了今晚的事件。
"那么说,你的她差一点遭了毒手罗。"
"对呀。可是凶手不可能事先知道我们去P大饭店,因为我们也是临时才决定去那里的。"
"这是说……"
"我猜,一定是从这里跟踪我们的。你有没有看到可疑的车子?"
"这个吗……没注意到。我只顾看住学生宿舍。"
"难怪的。"
"不过……等等。"
"想起来啦?"
"好像有一辆车子,从后门前开过去。"
"真的?怎样的车?"片山急切地问。
同事却抓抓头皮说。
"不……只是觉得好像有……并不是确实看到。"
就在这时,有个人边大叫着边奔跑过来,那些记者们便也不约而同地拔起腿奔过去。
"出了什么事……"
正好有个刑警跑过来说,
"糟糕啦!一位老师,跑到那边楼顶,好像要跳下来!"
"老师?是不是秋吉老师?"
"对对,就是这个姓氏。"
"不行!福尔摩斯,咱们去。"
福尔摩斯一跳而下,向前跑去,片山也从后跑,奔往教师宿舍。因为自己制造的炸弹炸死了人。冲击必定很大。这样的心情是可以理解。但人命关天哪!
来到可以望见教师宿舍的地方,片山愣住了。迟了吗?
记者和穿白衣的男人乱成一堆。有人提着担架赶,也有人在大喊。"快叫救车开过来!看样子,已经跳下来了。
片山在嘴里叨念着"阿门",急步挤人人群。他不是基督徒。但觉得念阿门还不致太阴惨些。
"死了吗?"
"还用问。"
"不一定哪。"
"头破了吗?如果破了,那就一定死了。"
在一片信口胡扯声中,片山好不容易地找着了一个穿白衣的人员。
"死了吗?"
"没有。"
"真的?"
"真是奇迹。掉在花圃的松土上,只有擦伤。目前虽然失神。不过很快会醒的。"
片山吁了一口气说,
"好极了!运气不错。"
"对。只差十公分,否则头骨和颈骨都要碎了,活不了。"
秋吉被移到担架,抬到救护车上,救护车响着警笛开走了。片山目送着红灯一闪一闪地远去后,这才发现到一本正经地坐在脚边的福尔摩斯。
"真够幸运是不是,福尔摩斯。那个法兰肯司握先生人挺不坏的。真不希望他死掉。你说是不是?咱们这就回学生宿舍去吧。"
起风了,片山打了个寒颤。
头骨和颈骨都碎……那多可怕!
"头骨和颈骨……?"
片山忽地又站住了
有一个人就是头盖骨和颈骨断了的。那是森崎……听说凶器是……扁平的钝器,或者跌落在地上,打在墙上……是掉下来的!死因不就是坠落吗……那验尸报告为什么不这么写呢?想想便知,那是当然的啊。可是因为尸首横躺的地方是那种情形,所以根本就不会想到是摔死。
真相到底如何呢?如果阿部他们是真凶,那么他们是把森崎从某一个很高的地点推下,后来才由富田冒充。这是假定阿部他们是凶手……
片山又开始移步,来到那幢速盖餐厅前停住。他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定定地看着它想:怎么也没法相信阿部他们是凶手。最难破解的是桌凳的失踪。它们为什么被搬走了呢?是谁搬的呢?阿部他们坚决说不知道。如果说那只是恶作剧或者一种骚扰,末免太麻烦。然而,如果阿部他们不是真凶,那么密室之谜便再次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片山来到速盖房屋门口,打开门看看。门栓坏了,没有修。里头暗暗的。从正面的窗口。学生宿舍周边的水银灯光淡淡地照进来。情形丝毫末变。
如果森崎真的在这密室里被杀,那么是用了什么方法呢……坠落。是坠落便不需要凶器。但是,屋顶高仅两公尺半。当然,一个人从两米离的地方掉下来,受伤是可能,但头骨和颈骨折断。那是不可能的。屋顶没有穿过去的洞,也没有被掀开过的痕迹。并且也根本没有可供一个人落下来的地方。因为速盖房屋上面什么也没有,即使工程现场就在旁边,从兴建中的屋顶跳下,也只能坠落在中间的空地上。
谜就像拙劣的编结物,愈发地紊乱起来了。片山把门关上说,
"走啦,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正在玩弄披扔在地上的火柴盒。干什么嘛。一看,它正短短地露出爪。勾住火柴盒一角,想使它竖起来。
片山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波兰或者哪里的一部电影。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比赛用一根手指头来竖火柴盒。每比一次。输者须脱去一件衣服。女的一连地失败,正在不知所措的当儿,男的说,"我是个绅士呢",并把衣服还给女的,是这么一个场景。
"福尔摩斯。回去再玩吧。这里太冷啦。"
福尔摩斯竖起了火柴盒。抬头看看片山。片山心口一震。他忽然觉得福尔摩斯好像在告诉他什么。
"怎么,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片山蹲下来。福尔摩斯把眠睛往上移。片山也跟着往头上瞧瞧。黑黝黝的夜空,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吗?不……片山忽然间开始忙碌地看看上空,瞧瞧脚下,一连地来回看了又看。
"……难道……有这种事吗……"片山喃喃自语说。
"是这样吗……如果……啊!这是怎么回事嘛!福尔摩斯。你……"
但是,福尔摩斯已经起身,自顾走去。
"原来如果……是桌子和凳子……懂啦!"
片山跳起来——真的跳了三十公分高。又一下又-下跳了好几次。一看,先前那个刑警同仁站在身边呢。
"干嘛?"
"没事。刚刚有个瞥员告诉我说,有个怪家伙在这里跳舞。他说好像是个疯子,所以过来瞧瞧。"
片山回到公寓,已经六点了。晴美不晓得回来了没有?是不是她把钱拿去,得问问才行。
晴美不在,但有一封信。是回来过了。
"哥哥,抱歉我把你的钱拿了。我是有需要。我暂时住在朋友家。请不用找我。拜托,拜托。晴美上"
片山无力地坐下来,摇摇头向福尔摩斯说。
"我什么都不懂啦……我不管啦!"
礼拜天晚上——其实是午夜一点,该说是礼拜一了。有个男子在北风里哆嗦着身子,急步走过羽衣女大的校园。他通过工程现场旁,来到速盖餐厅前,不安地四下看了看。身上穿一伴灰色的大衣——是大中教授。就是想潜入雪子房间的那位惧高症胖子。
大中一次又一次地看过周遭,这才伸出手,活像害怕触电般地,悄悄地推开了餐厅的门。进去后静静地姑住,等待眼睛习惯里头的黑暗。
"……还没到嘛。"
好像放心似地,又好像失望似地自语了一声,这才缓缓地举步走进去。
"好冷……真是。"
嘴里喃咕着。就在这时。从窗子那边传来金属摩擦碰撞的声音-不是工事现场那面,也不是面对学生宿舍那面,就是长方形房子的比较短的那一面墙上的窗。他蹙蹙眉,走向那个窗,看看窗外,没有任何异状。是什么声音呢?
突然,身子晃了一下,是地板忽然给抬起来了。地震?原来是他所站的地板徐徐地被往上举起来了。地板越来越倾斜。
"这,这是怎么回事嘛!"他把住窗台支撑着又喊,"怎么搞的!"
地板更斜了,然后忽然停止。大中拼命地抓住窗口,使自己不致滑下去。斜度已经够大了,无法下去。
"喂——救命啊!"
大中发出了掺叫。
片山和三田村正在外面看着被举起来的餐厅。
"三田村先生,您明白了吧。这速盖房子,因为地面硬,所以没有固定,可以用起重机把它吊起来。"
"原来如此。"
"速盖房子的屋顶只有两米半高。但是房子最长的一边有二十米。如果把这长度转变成高度……有二十米高,便够让一个人摔死了。"
片山不理大中的呼救,继续说:
"我想是这样的:凶手和森崎老师约好在里头见面。并且要求他进去后一定要把门栓拴好,以免被人家偷听。他以为对方会早到一步,因为里头那么暗,要过一阵子眼睛才会习惯。另一方面,凶手把起重机的铁索挂在屋子短的一边,在起重机上待机。凶手看清老师进去。等待一段拴门的时间,然后绞紧铁索。铁索声响起来以后,森崎老师也会像大中那样,走到窗边往外看看。凶手在窗口看到老师,便开动起重机把房子的一头吊起来。吊了一半,就像刚才那样停止。因为里头地板倾斜,把老师吓着了,自然会抓住窗口,以免滑下去。"
"应该会这样吧。"
"凶手看清这一点,于是一口气把屋子吊起,使它竖起来。也不一定要完全竖起,差不多就可以了。因为放回去时容易些。"
"这么说,森崎是吊在窗口上了。"
"支持不了多久的。十秒钟,最多二十秒吧。手一放松,就摔到二十米下面的另一面墙上去了。"
"所以尸首才会在窗口下。"
"是的。以后就把房子放回原来的地方,卸下铁索,把起重机驶回工程现场。密室就是这样造成的。因为墙是铁板,所以人撞上去,最多造成微微凹陷。不会有太显著的痕迹。"
片山稍稍停顿了片刻,然后又说,
"这么一来。桌凳为什么失踪。便不难明白了。"
"我懂。如果桌凳仍然放着。把屋子竖起来时,会全部滑到一边去。谜底马上就给揭穿出来了。"
"一点也没错。"
"但是。那么大的一幢屋子。发出来的种种声音该会有人听到吧。"
"刚刚已经试过了。起重机的声音只有马达声,不算多么大。时间又是午夜后的三点。要杷人们吵醒。还需要更大的声响。"
三田村好像做梦似地摇摇头。
"是冒了好大的险啦。但是。那幢建筑可以从学生宿舍看得。一清二楚,说不定有人还没睡。刚好看见了。"
"这一点,我也想过了。可是细想便知道,被看到的危险性实在不算大。首先是凌晨三点这个时间,晚睡的人和早起的人多半还在睡觉。行凶也不需要太多时间。从森崎老师进了屋子,到把屋子放回原位,有一分钟就够了。我相信刚好在这当口,有人从窗口往外看,是不太可能的。还有一点。夜里学生宿舍附近有照明,工程现场这边没有,黑漆漆一片。所以,假定在房间里的学生打开了窗子,玻璃上照出来的是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外头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是不会去注意的。"
"不错……"
"所以凶手就是……"
"我也明白了。是小峰。是不是?"
"嗯……他自称是操纵起重机的高手。"
三田村自语似地说。
"是天罚。"
"喂!救命啊!"
大中还在叫。片山来到大中趴着的窗下大声说。
"大中老师!"
"谁?!"
"我是片山刑警。上次你在雪子小姐的窗子外头给困住,就是我救了你的。"
"是你……这是怎么回事嘛!是你要我出来的吗?"
"是的。想请教几句话。"
"不管怎么样,先救救我,快想想办法吧!"
"你害拍啦?非听到你的回答,是不能放下的。"
"要问什么?"
"杀森崎老师的事。"
"我什么也不知道!"
"想打诳语也没用的。是你教管理员小峰杀了森崎先生!"
"不!怎么会有这种事!"
"没有吗?我们知道你想枪森崎老师的系主任位子,也爱雪子小姐。是协迫小峰,或者是收买,让他下手的吧。"
"胡猜!没有的事!"
"你听着,小峰从餐厅里把桌凳搬开,是在星期六晚上。这就是说,那时候就已经有了全部的杀人计划。那个老头是不可能自己想出这么复杂的计划来的——是另外有人,知道小峰会操作起重机订了这计划。但是,为了这个计划,必需把餐厅里的桌椅搬开。不巧的是那个晚上,我被命在那里埋伏。非把我引出去,计划便无法实行。于是你演起了一场入侵雪子房间的闹剧,把我钉在宿舍里无法离开!"
"拜托,拜托!我手痛死啦,快忍不下去了!放我下来!拜托,拜托!"
"你承认杀了森崎老师吗?"
"我没,没有……"
"那就把屋子再吊高些吧。"
片山向起重机操作台打了个信号,铁索就嘎嘎叫起来,餐厅一头也往上浮起。
"停停!会掉下去啦!停停!我说好啦!全部招出来,停停!"
片山又打了一个手势。马达声响了一阵,速盖餐厅又静静地给放回原处。片山和三田村进去了。大中坐在窗下地板上喘着大气。
"大中老师,那就请你说说吧。"
"我只不过是听人家的话罢了!真的!不是我叫他杀人!"
"听人家的话吗?"
"对!起重机的事,我完全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什么目的。人家要我把刑警引过来。那么可怕的事,我才不干。我是不得已的。"
"谁要你做的?"
"……那个集团的首脑。"
"什么集团?"
"卖春的。"
片山和三田村面面相觑。
"说详细些。"
"好吧。请先给我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