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禁欲红色年代鉴别处女

在那禁欲红色年代鉴别处女

润涛阎

我们出生在毛泽东时代，从小就接触不到性启蒙教育，连生理卫生课都改成“战地急救”内容。中学生男女之间是不说话的，否则会有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嫌疑。尤其是经过“斗私批修”和“狠斗私字一闪念”的“灵魂深处闹革命”的洗礼，青少年内心里对自己有淫乱一闪念而感到羞愧和耻辱，也就无法跟别人谈论“性”的话题。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只能靠自己的感悟。

小张出生在天津，由于姐姐下了乡，高中毕业后他有幸被分配到了印刷厂在排字车间当工人。上山下乡运动的后期，大家都知道了上山下乡的苦难，而没有上山下乡的城里人，一刻间成了幸运儿。小张的爸爸是个处长，加上小张长得魁梧高大，说媒的媒婆常常光顾小张的家。

那年头买什么都要凭票（布票、米票、面票、自行车票、缝纫机票、糖票、油票、、、、）凭本购买。所以，在商店里当售货员的地位之高是史无前例的。男售货员就是大爷，女售货员就是姑奶奶，甚至老祖宗。可在小张的介绍对象里就有这么一位女售货员。她不仅是身价居高的售货员，而且还长得非常出众。这自然在小张所有介绍的对象里被毫无疑问地排在了第一位。

恋爱谈得差不多了，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两头张罗了一番，最时髦的三大件（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很容易就凑齐了。

只是小张心里总是有一块石头沉沉地压着他，有时简直透不过气来。他担心这个女孩不是处女。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人长得漂亮，尤其是她爸无权无势，凭什么她就能打入那人人渴望的售货员行列？

小张冥思苦想也找不到如何判断对方是不是处女的办法。在双方父母的催促下，二人办理了结婚手续。结婚那天晚上，送彩礼的很多，热闹非凡。只是单位没有房子给年轻人结婚用，只能靠单身宿舍里的哥们们帮忙。就这样，二人在集体宿舍的一间房子里度过洞房花烛夜了。

待客人们走后，闹洞房的哥们们也都离去了，新娘看到新郎忧心忡忡。她猜测他喝多了酒，或许对收的彩礼没有到达预计数目，才对这新婚之夜不能心花怒放。既然做了新娘，别的不知道，反正俩人是要干那事的。那事是不学自通的。她没有多想，便背过脸，宽衣解带。然后自己入了被窝，等待着新郎的如饥似渴，然后必然是颠鸾倒凤。

她有点害怕：下面要干的毕竟是没干过的伟大事业。她有点害羞：要面对男人耍流氓，还不能报案，不能批判，而且不能拒绝！她突然明白了一个真理：

结婚就是合法的流氓；
流氓就是非法的结婚。

然后，她由此推理：不论男女，人人都想当流氓。男女结婚干的事，要是跟外人干，不是流氓犯人是什么？所以，流氓=结婚。

她想通了这个道理后，就可以坦然面对眼前这个流氓了。

可是，眼前这个流氓竟然在屋子里转悠，看到被窝里的美人竟然没有如饥似渴的劲头，似乎不想当流氓。也许，自己该给他个台阶下，不是流氓的人当流氓需要有个台阶。想到这里，她便娇滴滴地说：“上床吧，别不好意思了。”

他本来就害怕她不是处女，看到她大大方方地在男人目前宽衣解带，还招呼男人上床，看来她极可能有问题。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立刻脱掉裤子，把小弟亮了出来。但见她脸色通红，有点诧异，但毕竟隔壁就是单身汉们，此刻说不定都在侧耳恭听呢。她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羞答答地说：“先关灯吧。”

小张此时郑重其事地问新娘：“这是什么？”

新娘对他还有幽默感而感到高兴，反正是夫妻了，也就笑着答复：“是XX”

小张突然把裤子提上，满腔怒火一下子烧遍全身，怒气冲冲地说：“早就怀疑你不是个处女，果真如此！”

新娘被骂地晕头转向，虽然不知道他凭什么判断自己不是处女，自己也不知道处女与非处女的区别，但她觉得这太冤枉了。自己从来都没跟男人勾搭过呀，怎么就不是处女了？

待她满脑子还在嗡嗡作响的时刻，只听他大吼：“滚蛋，你个破鞋！”

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泪水哗哗地留了下来。一下子掀翻了被子，就跟他厮打起来。她要讨还公道。他一边大骂一边还击她的拳头。愤怒的打闹声吵醒了真个宿舍楼。新娘穿好衣服下楼想回娘家，只是公共汽车末班车已经过去了，那年头还没有出租车在半夜里把她送回去。在冷风里站着，楼里的人跑过来把她拉回去了。

第二天，二位的单位领导都到了，大家从小张口中得知：她不是处女。

那个年代任何人想离婚都是困难重重，领导、街道大妈、同事都要给当事人做思想工作，总之，离婚是不可能办到的。但听到新娘不是处女，在那没有妓女、没有偷情的阶级斗争年代，这样的女人是不可原谅的。没有人敢冒政治风险而去劝告小张原谅不是处女的新娘。

新娘到了家，哭得伤心之至。妈妈问她到底为何，她只说一句话：“他是个混蛋、畜生！我一辈子不出嫁，也绝不跟这种混账过日子的！”

这样，大家都没法过问到底小张是如何发现新娘不是处女的细节，很快领导就批准了他们的离婚。

经历了如此风波的她，立刻决定上山下乡，远离人言的是非之地。她去了贵州的深山里，在那“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去了。在那里，她尝到了山村农民的苦难，才知道自己并不是最苦的人。村里人很喜欢这位不张扬、能吃苦的女孩子。

两年后，恢复了高考，凭她的智力和刻苦复习的毅力，她考取了清华大学。

离婚后的小张，由于大家都知道他离婚的理由是理所当然的，媒婆们再次登门。这次，他选了一位貌相平平的女孩。这次，他有了结婚离婚的教训，检验她是不是处女的活提前干。当二人决定办理结婚手续时，他如法炮制在新婚之夜那个土办法。毕竟还没有结婚，她面对自己未来的丈夫当面耍流氓，还是难以容忍。可想到反正要过这一关，便也如同那个女孩，给出了答案。

他一听，脑袋立刻大了，没有多想，便说：“你不是处女了，我不要跟别人睡过的女人！”女孩乍一听还以为他开玩笑，可一看脸色才知道这人是个混账。“呸！”啐了他一口后，她转身离开了。

她有个表姐，跟她无话不谈。她便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表姐。表姐听后愣愣地张着嘴巴，然后说幸亏他问你了，否则跟他这种混账结婚，要后悔一辈子啊。

表姐有个同学，这个人可是阅历丰富，在市招待所当服务员。那年头不下乡就是幸运了，还有这么好的工作，让很多人羡慕。那时的招待所基本上是招待领导们开会的地方，走后门买凭票供应的自行车等奇缺产品，招待所服务员能得到特批。表姐认为，这个同学花钱非常大方，很可能跟领导私下里有染。这个职位太容易出事了，再说她这个人本身非常轻浮。

表姐为了给表妹出气，便悄悄找到了这位招待所服务员同学，当个媒婆。这位同学觉得找个在印刷厂的工人比较合适，可以掩人耳目。经过一番谈恋爱的过程，她很快就把他俘虏了。

当他如法炮制测验女人是不是处女的时候，服务员女孩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答复：“这是炊帚！”

通过了处女非处女测试，她很快就跟他结婚了。

不久，这位处长的儿子就成了名声显赫的妻管严了。她的智商她的见识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由她说了算。以致等到处长脑血栓死后，她找男人根本就当着老公的面乱来。

他倒是看得开，说虽然你现在乱搞男人，可毕竟是我玩过的。你当初可是处女之身嫁给我的。

“哈哈哈，你个傻冒！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处女什么不是处女。老娘我告诉你吧：处女是有个膜的。你当初看到我那个膜了？”

小张一听如入五里雾中，从来都没听说过处女还有个膜的事啊。便问她：“你当初怎么说那是炊帚？那表明你根本就不知道它叫什么，这么会不是处女？”

她又哈哈大笑了一番，然后告诉他，炊帚是干什么的？是刷锅用的。锅太脏了，用炊帚刷一刷。

小张听到这里，无法忍受这个事实，便提出离婚。男人可以容忍花钱跟妓女同床，但容忍不了新婚妻子不是处女，这就是所谓的处女情结。办理离婚要说出充足的理由，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小张的故事。刚刚改革开放，人心惶惶，小张的故事一下子在天津市传开了。市政府和市民们都得到了共识：为了防止结婚后被骗或被误判，结婚前应该由医生给做婚前检查，把女人是否是处女、男人是否有发育缺陷，由医生鉴定后告诉双方。这就是天津市甚至后来其它全国各地都制定了“婚前检查”在先、领结婚证在后的制度的前因后果。

小张离婚后明白过来当初误判了两个女孩，便先跑到第一个女孩的家去道歉，那个女孩不仅仅漂亮而且聪明过人。女孩的父母告诉他：“她已经去清华读书了。她有今天，还真的感谢你这个混账呢！”

这个故事只是在那荒唐年代里荒唐事的冰山一角，一位高中毕业被男孩拉了一下手就害怕自己怀孕了。而今天，连初中生都知道人造处女膜的事。社会由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从一种悲哀走向另一种悲哀。如同荡秋千，来回忽悠。这是社会的生命所在，生命在于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