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将来的妻子，我怎么能扔下她不管?”———阿华
阿华写得密密麻麻的借款单
昨日是阿华（经当事人要求化名）女朋友小美（化名）的生日。在2003年的今天，他正点着蜡烛，和女友幸福地吃着面条。而现在，他却四处奔波，为治疗女友的尿毒症筹钱。
他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能借的钱都借了，可至今医疗费还差十多万元，现在，阿华想到了卖肾。一些亲友说：“你们还不是夫妻，这样做值得吗？”阿华说：“她改变了我的人生，没她，我还在街头做小混混。 我不能放弃她！”
[结缘]第一次抢劫就碰上她
今年23岁的阿华是高明大型企业——广东溢达纺织有限公司的员工，在仓库负责收货、发货。据其部门经理介绍，阿华平时做事认真，深受同事的喜爱。可在几年前，阿华却是一个为了兄弟“义气”、四处帮人打架的小混混。
“我是高明区合水人，中专毕业后无所事事，有时为了兄弟‘义气’还帮人打架。2003年，有次帮朋友打架，砍伤了人，对方扬言出2万元要我一只手，我就逃到了东莞凤岗的舅舅家。”阿华说，和女友结识缘于他的第一次抢劫。到东莞后，有个朋友要过生日，自己不好意思向舅舅要钱，便想到了抢劫。那是个冬天的夜晚，天很黑，在一条小巷子，他见到一个年轻的女孩拎着包在打手机。他冲过去一把夺过手机就跑，女孩在后面大叫“抢劫”，没跑多远，他就被巡逻的警察抓住。
“我当时吓傻了，可能她看我可怜，决定放过我。就故意对我说‘玩什么玩，没看到我在打电话呢。’随后跟警察说，我是她朋友，我们在闹着玩。”阿华说，他当时就觉得这女孩很善良，一下就喜欢上她了。
[噩耗]回乡考医师证验出重病
后来，阿华打听到小美在附近一家小厂打工，于是每天站在门口等她下班，找机会和她聊天。“我刚开始就说喜欢她，她没理我。”接触时间一长，随着对阿华了解的加深，小美终于答应了他的求爱。“我跟她说过以前打架的事情，她说知错能改就好了。我从心底决定不再干坏事了。”阿华说。
得知小美原来在学校学医之后，阿华觉得她扔掉专业太可惜，于是去年带着小美回到高明。两人先后进入溢达纺织有限公司工作，小美被安排在公司医务室工作（得病后辞职了）。
为了避免以前的朋友来找他，阿华没有住父亲给他在城区买的房子，特地租了一套房和小美一起住。“房子很简陋，但日子过得很幸福。”
正当两人憧憬着美好的将来时，上天却跟他们开了个残酷的玩笑。“今年3月，小美回河南南阳老家考医师证。可在考临床操作时，她突然晕倒在地，后来经医院检查，是尿毒症！医生说最好的办法是换肾，可她家没有一人和她的肾匹配。要另外找肾的话，医院说整个费用要48万元。”阿华说。
[家人]不是夫妻，这样做值得吗？
获悉这一消息后，阿华第一个想法就是卖房子。父亲知道后，说“你要想清楚，你和她还不是夫妻，这样做值不值得？但我说，她没了，我也活不下去了。”父亲终于答应了他。房子卖了16万，“那是5年前父亲花18万元买给我成家用的，中介说如果再等等，至少可以卖到20万，可我等不下去了。”阿华说，除了同意他卖房，父亲还借给他十多万，连他跑运输的货车都卖了（记者尝试联系阿华父亲，但据称其因这事已心力交瘁，不愿接受采访）。
在阿华提供的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写着40多个人的名字，名字后面写着借款多少，“上面有我的家人，朋友，能借的都借过了。”
6月，阿华带着筹来的30多万元去看女友，“她让我别那么傻，不要我管她，就连她的父母都说‘你和她不是夫妻，没必要这样做’，我说‘她是我将来的妻子，我怎么能扔下她不管？”
[筹钱]卖肾被拒，替人收账被砍
可是，他筹到的钱，加上女友家人所有的积蓄，离需要的医疗费还差十多万元。“现在我一下班就很苦恼，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能借的人都借了，就差这十几万，我不甘心放弃。医院说下个月18日是做手术的最好时间，但这些钱去哪找呢？”阿华说。
阿华于是想到了一个极端的方式——卖掉自己一个肾。“一到周末，我就去佛山、肇庆、深圳http://img1.qq.com/weather/pics/5619/5619723.gif、汕头http://img1.qq.com/weather/pics/5619/5619723.gif等地的医院，问那里的病人愿不愿意买我的肾？前几天，我去了佛山市第一人民医院，偷偷跑到病房，问了几个病人要不要买我的肾，他们都骂我‘神经病’。我在医院电梯、病房偷偷贴了卖肾的小纸条，可回过头一看纸条被撕了。”阿华说，前段时间，他去深圳一家医院问时，一个病人要买，但只出价四万，价格太低他没卖。阿华说他还曾上网发帖卖肾，但估计被网站删掉了。“我知道卖肾不合法，也知道少了一个肾对身体有害，可不这样做，又有什么法子？”
阿华说，为了筹钱，他还帮人去收过三次账。“上周，我和两个朋友帮一老板去广西百色收85万元欠款，那老板答应收到后给我们50%.可去到那，那人只给了12万。出门后，还有几个人拿着刀、棍追打我们，我右手被砍了两刀，到医院缝了九针，后来也就分到1.2万元。我们经理让我别再做傻事了，我说‘挨两刀，能挣一万多也不错啊。’”阿华给记者看了他右手长长的疤痕。
■对话阿华
她说过要罚我洗200年的碗
上周六下午，阿华一直坐在办公室，想着怎么尽快筹够治病的钱。回忆起跟女友在一起的幸福生活，这个曾经的“阿飞”也落下泪来。
记者：你们毕竟还不是正式夫妻，这样做值得吗？
阿华：我们很相爱，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来没吵过架。回来高明后，我们花200块的房租租了套房，房子虽然小，但里面充满了欢声笑语。刚开始我在一家小厂打工，晚上还出去搭客，有时要凌晨一两点回来，她就一直等我回家。
和她在一起真的很幸福。有次我做错事，惹她生气了，千方百计说笑话逗她开心，她终于笑了，还说：“我要罚你洗200年的碗。”弄得我也笑了。
记者：能跟我说说小美吗？知道生病后，她有什么反应？
阿华：她很会关心人。刚来高明时，她先在一家诊所帮人打针，每次小朋友见是她打针就都不哭了。这次她病了，我说回公司让同事帮忙一下，她阻止了我，说人家也是打工的，要养家糊口，怎么能让别人捐钱？
她家是农村的，家里一直很穷，所以她都很节俭。有时我给她20块零花钱，一个月后发现，那20块钱还在她口袋里。
记者：小美生病这段时间你是怎么过的？
阿华：除了筹钱，晚上经常一个人跑到灵龟公园。以前我俩经常晚上去那里，我用吉他弹be-yond的曲子给她听，她还笑我弹得很烂。
记者：你们很浪漫。
阿华：是啊。第一次给她过生日，那晚跑到一家面包店买生日蛋糕，可只有最后一块了。付了钱准备走时，来了两个大汉，要我把蛋糕让给他们，我没理，他们上前踹了我两脚，我摔倒了，蛋糕也烂了。回去跟她说，她说我傻，后来我给她做了碗面条，还点了两根蜡烛，她感动得哭了。
记者：卖房卖肾，父亲支持你这样做吗？
阿华：刚开始我提出要卖房，父亲让我考虑清楚。后来做了几次思想工作，他也同意了，他也很喜欢我女友。小美很尊敬长辈，一回到村里，碰到老人就喊：“伯伯、阿姨”。我现在都怕回去，怕村里的老人问我女朋友去哪了？
■友人采访
部门经理：他曾让我帮忙找买肾的人
昨日，记者采访了阿华的部门经理左女士，她告诉记者，阿华在公司一直表现不错。知道他女友生病的事后，本想组织同事给他捐款，但他不同意，说“女友不让”。“前段时间，阿华问我，能不能帮他找到买肾的人，他想把自己的肾卖掉。但卖肾是违法的事，我没答应。”
同事：不让别人捐款却捐款给别人
阿华的同事谭小姐说，自从阿华从河南回来后，人变得整天脸色发黄、头发乱糟糟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一次见他从仓库走向大门口，简直是拖着腿在走路，看上去很忧愁。“以前他是很活泼的一个人，后来才知道他女友得了尿毒症，他卖掉了房子还借了很多钱。”
“我见过两次他的女友，每次看着都很恩爱的样子。她扎个马尾辫，也是很活泼的一个人。阿华心地很善良，我开始建议发动同事捐款给他，他说考虑一下，一个星期后又问他，他说‘不用了，女友不会同意的，如果知道了同事给他们捐款，她会很生气的。’可上个月有两个同事家人得病，他还捐了一点钱。”谭小姐说。
■女友现状
决定放弃治疗劝对方勿做傻事
“你为了我付出的确太多了，我的心真的好难过。其实我也想像常人一样，我们俩平平淡淡地生活……我告诉你，我决定放弃治疗。你为我付出的我无以为报。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还会当你的新娘。我希望你尊重我的决定，我想你过来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
——摘自小美7月22日写给阿华的一封信
小美目前在河南老家治病，据悉，通过两人共同的朋友，她知道阿华替人收账被打，在她写给阿华的信中写道：“我听朋友说，你为了我帮人收账被人打了，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向爸妈交代？你真的很傻呀！我告诉你我决定放弃治疗……”但阿华说，她还不知道他要卖肾的事。
记者拨打了小美的电话，可显示是空号。“一个多月前，她就不理我了。她说已经决定放弃治疗，让我别做傻事。你看我这个月打了169次电话，没一次能联系上她。”阿华掏出手机，给记者看通话记录。
对于小美的劝说，阿华苦笑着说：“她是我最爱的人，不管吃多少苦，也要救她的命。等她病好后，我要她做我的新娘！”
本版统筹：本报记者 何惠文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程俊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郭继江
来源：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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