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价值观
paradox
在现代医学里，专家权威的意见和患者个人的体验都不能算是证据，最充分
的证据来自随机对照双盲试验。但是个人的体验就因此显得没有意义因而不值得
关注吗？有一些人到正规的医院里进行了各项检查，却检查不出他们的慢性咳嗽、失眠、便秘的原因。他们得不
到医生的正确指导，受到医生对他们的询问的不理不睬，反感收受红包的医生，
处于没钱看病和上医院看病的焦虑之中，只能循着个人的体验趋向于对他们更为
“人性化”的中医，从而慢慢丧失了对现代医学的信赖。人们不愿意看到板着面
孔冷冰冰的现代医学。一种药物进入人体之后，它在黄种人、黑人、白人体内都
经过了同样的生物化学过程，但被忽悠了的人却可能感到感到期待、信心、愉悦，
他们也愿意为此种体验买单，不管这种药物最终有没有对他们的疾病产生效果。
由此可见，人们信赖中医一部分来自于现代医学对他们个人体验的忽视。
当然，这并不是说个人的体验可以代替药物对身体的治疗作用，但却有无数
的事实说明对病人的关怀，对病人个人体验的理解能够加速病人的康复。同时也
给我们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个人的幸福与否直接来自个人的体验，科学能否在
治疗疾病的同时关注个人的体验？如果科学把治愈了人的肉体痛苦却无视他的心
理痛苦，那么，科学的最终目标究竟是生理疾病还是患有生理疾病的人？这样的
问题不可避免地把科学和价值观联系了起来。
太簇先生说我们的时代已经不需要哲学，如果科学求真，只做描述而不作评
价，不包含有价值观，那么我们的价值观来自何方？在太簇先生眼里，“哲学还
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与现实的脱节”，如果价值观不是来自哲学对现实的关
注，价值观还会从会哪里无中生有？如果科学包含了价值观，那它就不是太簇先
生所理解的科学了，科学在他眼里只是唯一正确的世界观（尽管确实如此）而已。
他不知道，选择科学摒弃哲学恰恰是价值的选择，这种选择最初并不一定来自于
科学，而可能来自于他对获得真知的渴望。或许有人会说，人总是趋利避害，但
是我们也看到，受虐狂总是渴望被虐待，正常的人则不会，有人渴望自我提升，
有人自甘堕落，因此，是否要选择科学作为唯一正确的世界观也是一种价值的选
择。
心理咨询师都知道，治愈一个患者最终要依靠患者自身的力量，心理咨询师
所起到的作用只是对患者加以引导，帮助患者重新找回自身的力量。一个精神病
病医生如果关注的只是患者的精神病，而不是患者本身，那么这个精神病医生就
不能完整地把握病人的精神病。同时，科学家的好奇、探索、怀疑可能出于他的
自我实现的需要，也可能是出于减轻焦虑的目的。虽然心理学所说的个人体验容
易被实证的科学斥为主观而加以不屑，但后者目前确实也无法提供更好的解决办
法。那么，有没有一种广义的关注个人体验的科学？马斯洛的《科学心理学》试
图解答这个问题。
首先声明的是这种广义的科学并不是反科学，就像善良的科学家和邪恶的科
学家研究科学问题用的是同一种科学方法遵循着是同样的科学原则一样，区别只
在于研究科学的动机和目的。科学家在科学研究中加入对事物的惊奇加入对研究
结果的喜悦，并不妨碍他们用实证的方法研究科学。马斯洛提倡在科学的研究中
加入个人的体验，用以扩宽科学在个人体验方面的研究，因为传统的科学对个人
体验尚无能为力。科学需要的是可重复，可验证，对研究对象不加入个人情感，
看似排斥个人体验。但马斯洛指出，在跨入人和社会的领域时，“科学的客观”
就“关切的客观”所取代。马斯洛说，假如你极爱某事物或某人，你将会欣赏它
自身本性的实现，你将不想干预他，你将能以一种非干预的方式观察它。相反，
如果用科学的客观去观察，反而会因为我们的介入，我们的控制和干预而使我们
的观察变得不客观。
有人说，中国没有几个真正的科学家，现在的科学家和妓女除了工作不同以
外没有任何区别。真正的科学家应该觉得自己有道德，有价值观念，他们应该认
为自己过着高于妓女的生活。用马斯洛的话来说，“科学是有某种好处的，同时
它自身也是有价值的。它自身的价值在于它创造了更多的真理、美、秩序、合乎
规律、善、完美、统一等等。”
当然，不管马斯洛的广义科学究竟是不是科学，最终会不会被接受，科学都
应该以人为中心，不管这种价值观是来自科学还是来自科学以外。广义的科学只
不过代表了马斯洛在以人为中心的价值观下的科学尝试。
